各种版本的中国诗歌史几乎都是文人诗歌史,或多或少忽视了民间歌谣的存在和作用。其实民歌乃是中国诗歌的滥觞,而且一直涵养着诗歌的长河波澜起伏奔流不息。
众所周知,《诗经》最精彩的“国风”、“小雅”,就是采集民间的歌谣加工汇编的,许多诗篇呈现了原生态民歌的鲜活风貌。诗人雷抒雁近年来致力于还原《诗经》,还原其民歌的本来面目,引起了诗界的关注。
于是我又一次想到了“学习民歌”这个话题。
民歌的长处,首先在于姓“民”,源自民间生活的各个层面,是民众喜怒哀乐内心情感的结晶,并赋予了咏唱的形式,因而具有鲜活与恒久的生命力。在享誉全国的民歌之乡河曲县,我看过当地歌手恣意放浪的演唱,领略了“走西口”民歌的情感力量和艺术风采。男人或恋人走了西口,妹妹唱出心中的思念:“你上后山走后套/牵魂线扔在西口道//你走口外进后山/妹妹软成麻团团……”哥哥同样惦念着妹妹:“野雀子飞在蒿林杆/捎书子容易见面难//一群野雀子朝南喳,/我给妹妹捎上句话……”运用比、兴手法,把一对离散恋人的情状心态描绘得惟妙惟肖。少数民族的民歌,在其文化构成和世俗生活中占的分量更重。有些少数民族没有文字,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几乎就是靠歌谣和史诗代代传承的。每次我去少数民族地区游览,无论桂林山水间的壮乡,还是海南岛上的苗村黎寨,民歌往往成为当地的迎宾曲,到处都是对歌台、赛歌会,那摇曳生姿、活色生香的歌谣常常让我这个诗人不饮自醉。那次桂林之行,在阳朔看到一株耸立千年、枝叶蔽天的大榕树,据说是当地歌手赛歌的地方,也是电影《刘三姐》的拍摄景地,我想民歌不正像这株古树一样根深叶茂永不枯萎吗!诗云:
民歌本是诗歌源,活色生香世代传。
学习民歌再升华,亦民亦歌铸佳篇。
优秀民歌总是一代一代地流传,在传唱中不断加工润色,被情感浸润,注入新鲜的智慧与血液,从而成为具有思想和艺术双重价值的经典之作。许多民歌佳作,在情感含量、艺术想象力、意境及其表达的意蕴,还有语言之鲜活、音韵之和谐等方面,完全可与优秀的文人诗歌相媲美。
民歌与文人诗歌园地一样,同样繁花杂树良莠不齐。诗人在学习民歌过程中,要“去粗取精”进行再铸和升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诗人赵越担纲对山西民歌进行采集和加工,连续创作了大型歌舞《黄河儿女情》、《黄河一方土》和《黄河水长流》,堪称学习和再铸民歌的生动典范。著名导演张继钢领衔创作的大型说唱剧《解放》,以山西几首经典民歌贯穿全剧,并有全新和巨大的艺术创造,更是一次运用民歌再度升华的成功实践。
学习民歌之长,补文人诗歌之短,尤其应该关注民歌所拥有的歌咏、传唱特色。诗歌,诗与歌在古代是长期不分家的。许多人都听过王之涣、王昌龄、高适“旗亭画壁”的故事,可见唐代歌女抚琴唱诗蔚成风气。可惜现当代新诗失去了咏唱功能,主要以文字呈现,只能供读者阅读欣赏。我常想起山西作家聚会时,一人领唱、众人呼应,吼唱左权民歌《小亲疙蛋》的火爆场景。如果诗歌多向民歌学习、升华,像民歌那样亦“民”亦“歌”,被更多的受众接受和传扬,或许能够打开诗坛一片艳阳天!
(责任编辑:地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