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孔子书院的孤独,还来自它在传习国学方式上有意识地与社会“脱轨”。
书院里,檀香袅袅,古风悠然。“尊德问学”木刻匾额高悬正堂,走廊里悬挂着明人仇十洲绘《孔子圣迹图》复制品,孩子起居和受业处所则冠以“养正”、“明德”、“诚敬”等名称。让人恍然踏进旧日时光。只是,毕竟一切都在改变。四海孔子书院要拿出大部分精力担负起古时家学、私塾的功能,从教孩子识文断字这类最低级也是最基础的“小学”功课做起,和传统书院相比,论学会讲功能便被无奈地弱化了。在这里,孩子每天严格和有规律地作息:清晨即起,洒扫庭除;夜晚则统一熄灯就寝。书院还为孩子设计了十年规划:四年全时读经,三年经史合参,三年博闻广识。贯穿十年的主轴是经学,用冯哲的话说,这是在对孩子“正本清源”、“固本培元”。和社会上一些洋洋洒洒却大而无当的国学阐发相比,书院的教学方式也很特别,可视为一种遗世的朴拙:教师不对经典文本作任何阐释,全凭孩子在无数遍素读和死记硬背中,回到经典文本本身,并实现自身开悟。在冯哲看来,书到了熟读成诵的境地,意义就会自然显现出来,那些现代的所谓解读很可能是误读;与此同时,这也是在培养孩子的“静定功夫”。冯哲试图以这种归真返朴的方式、不曲意迎合的姿态,接近经典教育的纯正;在消费主义、实用主义大行其道的世态中,回归中国人的精神根柢及其所滋养的“心灵尊严”和优雅气度。
隐于青山,却仍无法与社会完全隔绝。接收孩子前,书院都会郑重其事地跟家长深谈教育理念和孩子将来的出路问题。“光是家长代表不行,要跟每个家庭成员谈;只要有一个人反对,我们就建议宁可稳妥些,把孩子送到体制内的学校。也有来这儿读过一段时间,顶不住压力中途退学的。”冯哲语调平和,“这是体制的力量,短期内没法改变。”而另一方面,书院面临着制度设计上的空白:书院教育无法与体制内教育和社会对接;和其他书院一样,四海孔子书院一直拿着教委颁发的“培训学校”执照,其“书院”身份还没有获得制度上的正面确认。这些都让冯哲有些无法释怀。就这样,这个少有人知的书院在远离喧嚣的山林间,如幽烛般在特定人群中默默散发着微光。或许可以这样说,比起所发挥的实际效用来,四海孔子书院更大的价值怕是在于,作为一个“孤独的样本”,寄于天地一隅。
(责任编辑:潇湘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