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MBA铺天盖地的今天,《红楼梦》居然与《韦尔奇自传》一样引起管理界的重视。例如,中国家电行业的领袖人物倪润峰就特别欣赏王熙凤的管理才能,同时也指出王熙凤存有权威性不足的弱点。事实上,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提供了两种不同的管理模式,塑造了两种不同的管理权威:一是贪婪集权型,主要以王熙凤为代表;二是创新分权型,主要以贾探春、薛宝钗为代表。
王熙凤(贪婪集权管理者代表):
毫不谦虚地说,在协理宁国府时,我最出色地表现了管理才能。首先,我对宁国府做了一次家族诊断。我曾极其尖锐地指出,宁国府存有“五大弊病”:“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件,事列专管,临期推诿;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能服管束,无脸者不能上进。”针对这五大弊病,我一到宁国府,就发表了措辞极其强硬的就职演说:“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诸事由得你们。再别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么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一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清白处治。”根据这一思路,我开始制定规则,按岗定编,强化监管。这一措施收到了效果,宁国府的面貌立刻改变了。由此可见,我的权威性确实是很强的。然而,同样是我,在给贾母理丧时却出乎意料地陷入“权威性不足”的泥潭困境。我既调不动人,也调不动钱,只得哀求众人:“大娘婶子们可怜我吧!我上头挨了好些说,为的是你们不齐截,叫人笑话。明儿你们豁出些辛苦来罢!”这是因为,我的权威主要依靠贾母和娘家做靠山。一旦靠山倒了,我的权威便马上土崩瓦解。其次,我肆无忌惮地以权谋私、行贿受贿、盘剥众人,在贾府上下积怨极深,毫无人缘。在《红楼梦》里,我的下场实际上是最惨的,这是完全符合历史逻辑的。
贾探春(利益为重的积极改革者):
在《红楼梦》五十六回中,曹叔叔以一个章回的篇幅,完整地描绘了发生在大观园里的经济改革故事,并塑造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管理权威———我。
为了克服贾府的经济危机,我凭借自己对当时正处于萌芽状态的市场经济的敏感,富有创意地推出了一个全新的改革举措:采用公开竞标的方式,把大观园分包给园中的老妈妈们。这样一来,一个消费性的大观园就被改造成了一个生产性的种植园,捉襟见肘的贾府经济也因此找到了一个新的生长点。
但宝钗的改革理念又超越了我,它包含了对于单纯商业利益的理性超越。例如,我只看到承包的种种好处:“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宝钗却考虑到承包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她清醒地意识到,能够直接承包并得到好处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心里仍是不服的。如果不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么承包就可能因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支持而遭遇种种意想不到的挫折。因此,宝钗建议,承包者年终时拿出若干吊钱来分给也在园中辛苦的老妈妈们,让她们也能分享改革的成果。她对承包者说:“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说破了。你们只顾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支花儿,你们有冤案还没处投呢。他们也沾带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的,他们就替你们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