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为诗人,“只为纯艺术而写诗,只为生活艺术化而写诗,只为不被注意、不受重视的真、善、美、纯、恋而写诗”。,她的诗作歌吟的是“真的永恒、善的永恒、美的永恒、爱的永恒”,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张其昀先生曾这样评价:“观品清之诗,遣韵必谐,摘辞必丽,其调必工,结义必远”,称赞她“想博综唐诗、宋词、元曲与明清传奇的精神遗产,复吸收西洋文学的新血液,直抒胸臆,由旧转新,故其作品风格高举,气韵生动,询不愧为文艺创作。”名评论家史紫忱则说:“胡品清的诗有淡泊的悒郁美,有哲学的玄理美,有具启发力的诱引美,有外柔型的内刚美,还有诗神在字里行间翩然起舞的韵影;她的文字用东方精神作骨干,以西方色彩做枝叶,风格清新,意象独特,笼罩万古长空的‘无’和一朝风月的‘有’,像一杯葡萄酒,既醉人又醒人。”这决不是溢美之辞,胡品清不少优秀诗篇确实达到了这种完美的艺术境界。
而作为台湾文坛独树一帜的散文家,胡品清的散文创作特色是,“在写散文的时候,仍然尽量做个诗人”,以诗入文,以书简、手记、小品、组曲形式,“在华冈的夕照晨曦下,摘星听雨”,用诗情画意雕塑散文,其成就和影响,决不低于她的诗歌创作。她的散文,“不论是庄敬的或美丽的,不论是主情的或主智的”,不论是抒怀或咏物、写景或叙事,都是按照波德莱尔所说过的“请永远做个诗人,即使是在写散文的时候”这一名言而写成的,文字简洁隽永,富于诗的意境和韵味,从而使她的散文具有一种诗的特性:“精致的语言,独特的意象,音乐的和谐,高远的境界”。她的短篇小说数量不多,也多采用诗化和散文化的手法,以诗情的笔致,写自我亲历的故事、痛楚和切身感受,保持一种唯美唯情的格调。如《童话》、《窗外的塞纳河》、《胸针》、《遗像》、《不朽的书简》等,完全可以当作优美的抒情散文来读,就其内含的诗性和意境,堪与她上乘的散文、小品相媲美。
读胡品清的诗歌、散文或短篇小说,我们不仅处处感受到“诗神在字里行间翩然起舞的韵影”,而且还会时时听到作者“一连串的爱的呢喃和情的独白”,听到她“喃喃呼唤着一个没有回声的名字”——她心中所藏匿的一个无瑕的名字,批评家称之为“单音独白”。胡品清是一个寻梦、织梦的诗人,似乎一直生活在梦幻中,若以弗洛伊德心理学角度来剖析她爱梦的心境,则如有研究者所推断的,是因为她“有许多愿望无法在现实里实现,而导致她在梦境里去寻求这些愿望的满足”。因此,当她握笔塑造“小我”,不论是吟诗还是为文,总是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那花样的梦境中,无休止地呼唤她心中那没有回声的名字,执著于她对纯情、真爱和至美的追求,执著于一份没有实现的向往和期待。于是,她在作品中用无休止、没有遮拦地向人们诉说着永远也诉说不完的孤独和寂寞、凄楚和哀怨,引领着读者进入她所营造的诗国和梦境。对美的向往,对梦的执着,永不褪色、永不疲倦的呼喊、期待和追求,永葆青春少女的情怀,追寻人世间的真爱——爱人也同时能被人爱,这就是典型的胡品清,是胡品清的典型风格,也是她之所以获得许多年轻读者青睐的原因。
胡品清所描写的花花草草,卿卿我我,永远是一种伤感的、小小的自我抒情,在思想和艺术的追求上绝无什么“大使命”、“大格局”,她所展现的“小我”世界,毕竟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封闭的小世界,也缺乏阔大的视阈和广度。对此,胡品清有自剖的意识,她不计毁誉且有自己的执着。她承认:“被判定了住在深山里的我,生活层面比较狭小,我的文学世界也就不甚辽阔。”由于生活层面的限制,她“只能在古今中外的典籍中环游世界,在花花草草中,吸取智慧”,在自我的心灵中培植一方小小的园地,并坚持认为:“在作品中,没有‘不’健康的题材,只有‘不’艺术的对题材之处理。”
她极力张扬艺术创造的个性化和多样化。她在《我的文学世界》一文中说:“为了构成一个多彩多姿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必须。同样地,文艺的园地也该繁复,该让群芳竞艳。我们不能一味地贬损玫瑰,推崇铁树。假如一座花园中只有铁树,那个园子会是多么贫乏,多么暗淡。”
她始终坚守自己的美学信念和艺术信念,坚信只要她在自己的一方小园地——“小千世界”里辛勤垦殖,能“创造一点既艺术也不乏深度,既感性也智性的小品,也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了。何况,从相对论的观点来说,草丛中的‘毋忘我’也是一种必须,否则乔木何以显得它的强劲与崇高?”
她总是唯美的,因为济慈说过,“一件美丽的东西即是永恒的悦乐”。
她总是唯真的,“因为她永远不会说谎”。至于善,在她的心目中,“那就是真与美的组合。”
这就是真实的胡品清,这也是她在真实、多样的文学和文化世界中得以存在的价值和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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