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愿意作裁判,客氏就大胆地表示了她的选择。她早就厌恶魏朝的“佻而疏”,喜欢魏忠贤的“憨而壮”。有了这一表态,天启当场就点了鸳鸯谱,让魏忠贤今后专管客氏之事。名义上是让魏忠贤负责有关客氏的事务,实际是皇帝给他们俩做了大媒。
魏朝一看自己要彻底出局,心如刀铰,连忙哀求客氏不要太绝情。
王安在一旁看不下去,怒其不争,狠狠打了魏朝几个耳光,勒令他去兵杖局养病,从此调离乾清宫。
谁也想不到,这件宫里太监的“家务事”,对明末的政局、对当事的几个重要人物的命运,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历史有一扇诡异的门,就在此刻悄然敞开了。巨奸大蠹,从此得以登堂入室。几个在场的太监各自回去后,也许心里只是好笑。不过,巨变就从这一夜开始了!
此后客魏两人亲密来往,再无避忌。天启帝对这二人也日益宠信,把宫中的一切庶务,都交给二人打理,“唯客、魏之言是听”(《酌中志》)。内廷的控制权,于无形之中渐渐易手。
至于客氏究竟看中了魏忠贤身上什么好处?对此,后人的猜测颇多。
一个很流行的说法是,魏忠贤当年给自己做的手术很不彻底,“余势未尽”(那个东西没切干净),仍有表现不俗的性功能,且精通“房中术”。而客氏又生性好淫,所以她出于性的需要,选中了魏忠贤。
这当然可以聊备一说。明代宦官道德普遍不大高尚,有个别“余势未尽”的甚至逼奸民女,最后闹出人命案的也有。但魏忠贤被客氏看中,怕不会这么简单。
我相信客氏首先还是更喜欢魏二爷的性格。客氏是不大守妇道,但她的所谓性要求,也可以向别人来索取,那个时候已经无人能够约束她了。她之所以选择与魏忠贤“一帮一”,是从全面来考虑的。
在有关的史籍上,都特别强调了魏忠贤与魏朝性格上的不同。《明史纪事本末》说的是小魏“狷薄”、大魏“憨猛”。这也许可以看出一点性功能的差异来,但主要说的还是处世之道。看来,魏朝还是吃亏在性格浮躁上了——各位若在单位里,遇到咋咋呼呼的人跟你过不去,均不用怕。这类浅薄之徒,迟早要败事。
而魏忠贤在入宫前,已有相当丰富的阅历,这与从小长于深宫的宦官相比,是一大优势。且入宫20年后,宫里面的事情也精通了。他能示人以“憨”,就说明这家伙处事的功夫已很了不得了。
从更深层一点儿来分析,客氏此时已从默默无闻的冷宫保姆,一跃而为皇帝的“代理母亲”,她自然会从长远考虑,要选一个最合适的伙伴帮她统辖内廷,作为她维持皇帝隆宠的保障。
客氏一介女流,地位即便再高,也不可能亲任司礼监首脑。因此她选中魏忠贤,等于是选了一个代理人。当然,两人后来的利益高度吻合,无所谓代理不代理了,几乎成为一体。
客氏其实并不是个政治人物,她所做的,无非是想“固宠”。但这女人为此所采取的手段,直接改写了明朝末期的政治史。
客、魏结成合法的“伉俪”之后,气焰顿张,他俩和天启帝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三角关系。
两个男人都与客氏有特殊关系,但互相并不吃醋,反而是客氏要吃皇帝的醋,她对皇后和几个妃子都很不好。平常皇帝驾幸哪一宫,要由客氏来安排。在嫔妃当中,只有听客氏话的,才能和皇帝睡觉,反之就要受冷遇。
天启帝上台之初的内廷局面,原本还是很清明的,有一条很坚固的“防线”。由于魏朝的不慎和王安处置的失当,这条防线给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时候王安在内廷是有很大控制权的,但因为多病,不能常见到皇上。本来魏朝在乾清宫管事,是他的一个最好的耳目和看门人。可惜因为风流事,王安把魏朝贬走,等于把门户大开。客、魏趁机控制了乾清宫事务,同时也就控制住了皇上。
天启帝上台之初的内廷局面,原本还是很清明的,有一条很坚固的“防线”。由于魏朝的不慎和王安处置的失当,这条防线给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客、魏两人此后的配合很默契,如果两人中有一人有事要出宫,必有另一人在宫中值班,岗位一天都不留空白。等到魏忠贤成了秉笔太监,他就可以“矫诏”了,也就是以自己的意图作为“圣旨”,等于当了半个皇上。
这个态势,对王安和正直的朝臣来说,已相当危险。
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十二月,魏忠贤对曾经的恩人、现今落败的情敌魏朝哥们儿下狠手了。这是客魏联盟出手拔掉的第一个钉子。
他矫诏,将魏朝发配到凤阳守皇陵,把他赶出了京师。魏朝行至途中,知道前途不妙,便逃走了,窜入蓟北山中的寺庙里,后来被当地差役抓住,在魏忠贤授意下,就在献县看守所把他缢杀了——活活给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