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相对而言,蒋介石这时军事上的进展毕竟是第一位的,因此其有限的军队不可能长时间驻留在占领的地方,结果往往是其部队前脚开拔,共产党人和左派国民党人后脚就推翻了亲蒋的国民党党部。再加上蒋的这种夺权由于还不具备合法性,做法相当迂回曲折,一些部队指挥官或政治部人员也并不十分赞同,因此,蒋介石此举并没有能够有效地达到其夺权的目的,不少地方党政权力的争夺只是愈演愈烈而已。
随着北伐战争的进展,从中央到地方,国民党人的内讧愈演愈烈,许多原本就对国共关系现状极端不满的老资格的国民党员,都倍感焦虑,坐卧不安。对于他们来说,武汉国民党人的态度倒在其次,共产党人全面控制国民党的危险更是迫在眉睫。时任国民党中央青年部长的邵元冲这时的日记,清楚地记述了他们一辈国民党人,以及蒋介石手下的军官们,这时因焦虑、激愤以至于暗中串联,急于推动蒋介石对共产党人采取断然行动的情形:
2月18日,访蒋梦麟谈,对杭州收复事已全证实,惟对于此后浙局整理办法殊难有望,而内部之不一致尤为可虑,殊不知所届也。
2月26日,访梦麟一谈,对于干部及各地之纷纠多所讨论,颇以为虑。余以历史上之关系,讵宜坐视。不日拟赴浙及赣中相机规诫,以尽微责,至于能悟与否,则听之而已。
2月27日,午前访(吴)稚晖、(钮)惕生等谈。稚晖对于两党间之轇輵及(张)溥泉之态度,有所讨论。……明日拟赴杭一行,与敬之有所接洽。
3月4日,九时至杭州,寓西湖饭店。午后访何敬之,兼晤蒋伯诚、王达天、顾祝同、鲁咏庵、潘宜之等……对于党务问题,敬之等意须(蒋)介石能拿出主张,一切始有办法,且谓介屡次游移,且事后每由他人受过,故现在不敢十分自己表示主张云云。
3月5日,午前访敬之,再以各方情形与之切谈,并望其对介石有所建议。
3月6~10日,在省垣与军界当轴及党务同志磋商此后救济之办法,同人等皆切望有一具体之步骤计划,并望余有所主张,余遂为草订一进行计划大纲,预备于南京收复后,即由军界同志请介石来宁商决大计,以期根本整理党务,军界同志以半年来之努力奋斗,其结果不过为造成共产党扰乱地方之基础,故多激昂唏嘘,此问题不解决恐军心解体矣。
3月11日,白健生自嘉兴返省垣与敬之会商总攻击计划,予亦以各方情形及此后抵沪后之措施有所陈述,健生亦以为然。《邵元冲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第306~310页。
由上不难看出,从南昌陈果夫、温建刚,到上海邵元冲、蒋梦麟、吴稚晖、钮永建(惕生),到杭州何应钦(敬之)、蒋伯诚、王俊(达天)、顾祝同、潘宜之及白崇禧(健生),即从蒋之亲信,到国民党元老级人物,一直到蒋手下的高级将领,这时都把矛头指向共产党,摩拳擦掌,只等蒋一声令下了。
3月6日,即在邵元冲前往杭州串联何应钦、白崇禧等高级将领之际,受命组建上海临时政治委员会的吴稚晖,与同被授为政治委员会委员的钮永建、杨铨与共产党领袖陈独秀、罗亦农约在钮永建办公室见面,试图商谈整理上海党务问题。结果,双方意见颇难一致,陈独秀并有不出20年中国即将实行列宁式共产主义的说法。吴转而找到同为监察委员的李石曾和蔡元培,怒气冲冲地转述了陈独秀的说法,结果“石曾最是慷慨激昂,蔡孑民也狠愤愤不平。”转见《清党运动之概论》,上海中山书店,1927年6月,第30页。鉴于一届一中全会有“监察委员一人亦可行使监察职权”,“有二人以上到会即得开会”的规定,《第一届第一次中央全会关于监察委员会之决议案》,1924年1月,荣孟源主编《中国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上),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第65页。12名正式监察委员中,已有7人可以断定立场,故吴等显然有意再开监察委员会会议来弹劾共产党了。12名监察委员中,这时可以确定立场的除吴稚晖、蔡元培、李石曾外,还有陈果夫、张静江、古应芬、邓泽如,合共7人。8名候补监察委员当中,已知可以站在反对武汉一方的,也有黄绍竑、李宗仁、李福林3人。国民党二大选举的中央监察委员名单可见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国国民党第一、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史料》(上),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第3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