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很多老年士子也把恩榜入仕看作是无奈之举,很少像正榜进士那样炫耀出身。更有一些老榜官着力摆脱此种尴尬处境,再次参加科举考试。有些竟成正果,荣登正榜,如神宗朝的蹇周辅、高宗朝的董德元等。他们做老榜官时寂寂无闻,考中正榜进士后,仕途前景随之大为改观。以董德元为例,他“累举不第,用特恩得州助教,贫甚无以自养”,后应邀与一富家子弟再赴科举考试,临行时,州郡守彭子徙依照惯例犒劳赴京举人,看到董德元的名帖时很是不屑“老榜官耳,何足道略”,乃“不加恤”。董德元气恼之下暗自发奋,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礼部省试,又在殿试中脱颖而出被钦点为状元。董德元衣锦还乡,彭太守老远迎候,董德元感念往日的冷遇,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赠他“黄牒初开墨未干,君恩重许拜金銮。故乡知己来相迎,便是从前老榜官”。彭太守读后,不由得埋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叫苦不迭。其后,董德元仕途顺畅,不出七八年即擢升至宰辅要职。
宋朝不乏非议与责难老榜官的呼声。哲宗朝谏官上官均认为:老榜官们“大率多年六十以上,学术凋疏,精力弊耗,又无人荐举,不复有向进意。往往贪冒营私,职事不举,民受其病。”著名文学家苏轼也曾奏议“恩榜(即老榜)得官之人布在州县例皆垂老别无进望,惟务黩货以为归计,贪冒不职十人而九,朝廷所放恩榜几千人矣,何曾见一人能自奋励有闻於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事实上,虽然确实存在一些饱食终日而营私废职的老榜官,但也不能以偏概全。老榜官们返乡或就近为官,担任知县、县尉、主薄或州县学职,从事的多是基层行政事务或地方教育事业,这些工作繁重而又琐碎,一些人即使很勤勉努力,所取得的成果也很难与公卿将相眼中“有闻於时”的丰功伟绩相提并论。
虽然老榜官们不时遭到非议,但是终宋之世,朝廷对老年士子的这种特殊恩例一直存在。究其原因,宋朝对这种恩例的坚持,除了前述“怜老”因素外,更基于稳定政权的一番考虑。宋朝皇帝总结前朝教训“唐末,进士不第如王仙芝辈,倡乱而敬翔李振之徒,皆进士之不得志者也”,都心照不宣地把科举入仕当做钓钩,“广开科举之门,俾人人皆有觊觎之心,不忍自弃于盗贼奸宄”,诱导“英雄豪杰皆汩没消靡其中而不自觉”“觊觎一官,老死不止”。蔡绦《铁围山丛谈》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国朝科制,恩榜号特奏名,本录潦倒于场屋,以一命之服而收天下士心尔”。赵宋王朝确实煞费苦心维护政权,录取老榜官与太祖初期的“杯酒释兵权”都驭人有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