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苫房的技艺，老王告诉我们，这换旧草比新草一点不省力，尤其是草形不好捋顺。按照传统的习惯和工艺，先把海草扎捆上，弄成像个大蒲团似的“形材”，然后，适当地洒水，再用于苫房顶。苫顶时，要先铺一层麦秸草，然后再铺一层海草，如此反复好几遍，才达到标准的厚度，还得注意它的严密性；另外还要顺茬、上厚下薄，以防下雨漏水和倒灌。再有就是苫的行数多一些为好，这样下雨流水性能好、耐久性强。有的家庭讲究，顶部压脊厚，而且房顶两端要苫得更高，流出尖翘，如同船形，更加美观，在上边再压一行瓦镶边，既防台风掀顶，又起到了装饰的作用。

　　

许多苫匠由于年老体衰，尽管有着纯熟的手艺也只能靠嘴帮人做“顾问”了。

 

在成山镇的巍巍村，我遇到了一位81岁的苫房师刘玉清。这个元朝时期建村的古村落曾孕育出几位苫房的好师傅，但目前活着的只有他一位。老人旧社会家境贫穷，父亲、母亲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出于无奈，他12岁就去地主家干长工，一个人种好几亩地，经常累得头晕眼花，还经常挨地主的打骂，受尽了屈辱，一年忙到头，才拿到13元工钱。这样，一连干了七年，19岁的他，已长大成人，他跟爹说坚决不干了。此时正值抗日战争后期，八路军在他们村里建立了根据地，他当上了民兵连长，并在20岁时入党。也就在那时，经他的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苫房师傅，跟着学手艺，以此来维持生计。

 

由于他聪明好学，很快就学会了完整的苫房技术，跟着师傅在附近地区到处苫房，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村村落落。他说“城厢”和这附近的房子，有个特点，一是房间普遍小些，一般是正间八尺长短，厢房七尺长短，房顶高约六尺（即从房脊上算起，到头上三角形顶棚的顶尖）；二是东西两头的山墙用砖垒的比较多，下半部分墙基，一般还是使用斗子石砌成的。他说，海草房冬暖夏凉不说，单就这结实的屋顶和墙基，就叫人踏实。

 

刘玉清年轻苫房时，没少遭罪。有的村子离家五六十里路地，从半夜就走，到了早晨八九点钟才到目的地，吃过早饭，就准备干活苫房，一干就是一整天。在房顶上坡度大，干长了容易头晕。有一次他在房顶手接海草时，一不留神摔下来，正好有木梯子挡着，才没有摔伤。他这还是走运的，一辈子没摔伤过。据他说，当地的苫匠，摔断腿、摔残废、摔死的都有。说起这些时，老人的神情有些黯然。

 

腿脚不利索的他接着说：“不过，尽管这样，我们这些苫匠还是对自己的成果情有独钟。你要是让我搬到楼上去住，打死我也不去，下辈子我也要住在海草房里。我有个儿子在烟台工作，叫我去住一段时间，几天就跑回来了，还是咱这房子住着长寿，我都80多岁了，身体基本上没有什么毛病。”

 

在宁津镇西南不远，有个小岔口村，村中有个技术高超的苫房师，名叫毕可章，他虽然身材瘦小，但非常精干，尽管今年79岁了，仍然给人修缮海草房。最近荣成市在济南市设立办事处及宾馆，需要建一个海草房顶特色的宾馆建筑，毕可章就成了被邀请的几个苫匠中的骨干。

　　

一辈子苫了多少海草房，毕可章自己也记不清了，可以说，整个胶东都曾留下他的脚印。他告诉我，这海草的质量很重要，苫房的时候也分“大叶子苔草”、“二叶子苔草”，还有一种叫“丝海苔”。“丝海苔”有种结实的叫钢丝海苔草，一把揪不断，非常结实，但苫房时难度较大，因为它松软发胀，不平整舒展，所以铺苫时必须赶平，因此丝海草之间要格外压实、压紧，不然容易漏雨，有时需要些泥渣土适当地搓合粘紧。这样的海草房就是撑个一二百年也绝对没有问题。

 

18岁学会苫房技艺的毕可章对海草房和刘玉清一样情牵梦绕。现在有几个兄弟都成了高级干部的他，依然不愿离开海草房。望着村外漂亮的现代建筑，他似乎有些伤感，沉默中饱含了对海草房命运的忧虑，也夹杂着对传统民居手艺失传的隐忧和对传统原生态民居的眷恋。

　　

　　

二三十年前，山东半岛最东端荣成的500公里海岸线上，一边是蔚蓝色的大海上日夜涌动的波浪，一边是像波浪一样绵延不尽的褐色屋脊高耸的海草房。

 

现在已经很难看到当年的景象了。现在，富裕的村子已经看不到海草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漂亮洋气的别墅，别墅里住着普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