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生,而且改良这人生”,这是对“五四”文学革命的“启蒙主义”很好的概括,它不只是鲁迅的主张和实践,也是现代文学史上较有影响的一大流派———文学研究会所积极倡导。茅盾当时在《新旧文学评议之评议》一文中所强调的,就是文学应当有“表现人生指导人生的能力”;《文学研究会宣言》还明确宣告,它既反对封建主义的“载道”文学和游戏文学,也反对只追求“纯艺术”的文学。不过,在“五四”时期,“为人生”的文学,虽是有影响的思潮,却不是唯一的思潮,而是与“为艺术”的浪漫派、唯美派思潮分庭抗礼,各呈异彩。正如现代文学史家李何林所指出的:“人家(指世界各国)以二三百年发展了这些思想流派,我们缩短到二十来年反映它,所以各种‘主义’和‘流派’的发生与存在的先后与久暂,不像欧洲各种文艺思潮的界限较为鲜明和久长,或同时存在,或昙花一现地消失。”(《二十年中国文艺思潮论·序》)以“浪漫主义”为旗帜的“创造社”,就有先后期主张的差异;“新月派”也有后期的分化和发展。不过,也应当承认,无论是文学研究会的写实主义,创造社的浪漫主义,以至新月派的唯美主义,他们的口号是“为人生”还是“为艺术”,也无论是茅盾、叶圣陶的写实小说,许地山、王统照的问题小说,还是郭沫若热情奔放的自由体新诗,郁达夫的“自叙体”的抒情小说,闻一多的力求表现“三美”(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的新格律诗,徐志摩的抒发性灵的“咏叹调”……它们或者与文学革命运动有着紧密的联系,或者远离文学革命,以至与文学革命相对立,但它们却都是同一历史环境里的产物,代表了“五四”新文学的一个方面,对反对旧文学,确立新文学,起到了不同程度的推动作用。于是,所谓现代的白话文学,以及它的各种形式的作品,蔚然成风,为各种报刊所采用。革命文学运动,终以其不可阻挡的声势,开拓了现代文学的新纪元。
今年已是“五四”运动的八十周年,而以《文学革命论》、《文学改良刍议》为开端的现代文学史,却已有了八十多年的发展。这八十多年,中国社会与中国文学都发生了巨大变革,一代代作家活跃在文坛上,实是很少有未接受“五四”文学革命运动的影响,而能在现代文学史上有所成就。“五四”文学革命运动,又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最重要的一翼。如毛泽东同志所指出的:“五四运动的杰出的历史意义,在于它带着辛亥革命还不曾有的姿态,这就是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国主义和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封建主义。”“五四”文学革命的“启蒙主义”,也同样是唤起人民的觉悟,改良这人生的“启蒙”。“五四运动所进行的文化革命则是彻底地反对封建文化的运动,自有中国历史以来,还没有过这样大而彻底的文化革命。当时以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为文化革命的两大旗帜,立下了伟大的功劳。”(《新民主主义论》)
从“五四”的文学革命,到三十年代的左翼文学运动,到四十年代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到今天的文艺的“二为”方向,尽管时代已经不同,文学的审美追求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却始终是中国现代文学继承和发展“五四”的优秀传统。二十世纪即将过去,中国人民正在邓小平理论的指导下,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而努力奋斗。中国共产党跨世纪的宏伟蓝图正在鼓舞着我们。九十二年前鲁迅曾经预言:“人国既建,乃始雄厉无前,屹然独见于天下。”(《坟·文化偏至论》)这是前驱者们的伟大理想,而“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当代文学只有时刻不忘“创造这中国历史上未曾有过的第三样时代”(鲁迅:《坟·灯下漫笔》)的使命,才是对“五四”精神最好的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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