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过年置办年货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从前的年节想买什么都很不容易,现在容易了却让人不知买什么,骤然忆起我在望奎插队时的春节。“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从一年最冷的这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从一年最冷的这天开始,就要准备过年,家家都熬腊八粥,泡腊八醋。腊八粥是用各种米、豆还有各种干果等熬成,比现在罐装的八宝粥好吃多了。胡同的吆喝声也比平时多了起来,有卖小米、大米、江米,有卖自制酱油、醋,卖灶糖和糖块的等等,这些粥和灶糖都是祭神祭祖的。
腊月初,我就帮妈妈去粮店买豆子和米,小铺年货十分紧张,买糖也要凭票。街上摊子多了起来,卖山货、冻鱼、冻肉冻鸡的,卖春联、年画的等等都摆了出来。大冷的天,我和妈妈各排了一个队,队排得老远,我手拿钱票,见排队的人身上都冒着热气,渐渐的人们的热气少了,他们身上和脸上都挂了一层白霜,排队的人都在跺着脚骂:这死冷的天冻死人。妈妈拎着2斤肉走了过来替换了我,我拿着肉跑回家。这时我的手脚都已冻僵硬了,半天才把鞋脱了下来,把手和脚都靠在火墙上,那刺骨麻痛的感觉,真让人想哭。
而我最想去的就是杂货店,这时的杂货店是挤不进门去的,只有大人有力气才能挤进去。我跟随父亲来到杂货店,只是隔着门窗往里望着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人举着鞭炮往外挤,店里都是人,嘈杂的人往前拥着,柜台里的人喊叫着:别挤,别挤,再挤就出人命了!人群还是不听,往前拥。又有人喊:别卖了,去派出所找警察维护秩序!可人群涌动得更加厉害,一会儿的功夫,里面排出好几行队,店门大敞四开,店里的热气如一股股云雾翻滚着。从狭窄的门里挤出来。几个穿着黄色警服的警察来了,这时店里的人才有序地排起了长队,从店里排到店外,又从店外排到街上,几条街的长队,一直持续几天。
爸爸拿着鞭炮回了家,我急忙把鞭炮放在火墙上,怕受潮不能燃放,每天早晨起来第一眼就扒着火墙上数一数红包,鞭炮外包装的红纸非常艳,鞭炮又好又响,每包一百响。爸爸买回来的鞭炮分给了我们兄弟每人一包,然后我们打开包,把小鞭一个一个地拆下来放在火墙上,心里美滋滋的。
妈妈爸爸还要给我们每个孩子赶做新衣服。那年月,买布也凭票,有票又没钱,妈妈就给我们每人做一件上衣,是新年里显现新的气象。裤子是找一件洗得干净的也就行了。可衣服要有兜,有兜好装鞭、糖和花生瓜子呀,装着一年不曾吃过的东西,装着一年的欢乐和幸福!
现在过年置办年货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从前的年节想买什么都很不容易,现在容易了却让人不知买什么,骤然忆起我在望奎插队时的春节。
那是一个僻远的农村,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的青年人处在同样的风雨洗礼中。我们二十几个人有一个大厨房,旁边一间做寝室,寝室窗户朝南,可照入阳光,为了遮蔽风雨,我们用塑料薄膜把窗口严严遮住。我们到供销社买了日用品,还买了一张中国地图。这里的交通非常不方便,不通火车,如从火车站到青年点要走二十多里的路,这里的乡亲几乎是没有见过火车。一次,村干部要出远门不知道怎么走,他只好来问我们,还要查一下地图。以后便不断有人上门来查看地图,或者咨询我们,用现在的话说,我们这间寝室渐渐成了农民的中介服务中心了。
那些整年累月在偏僻农村默默劳作的农民们,平时很少接触到城市的生活和事情,当听到外面是那么美好,都显得那么呆痴,木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村干部出出进进,农民很拘束地倚在门旁,不管我们怎么往里让,却不敢跨入我们的宿舍。突然有一天,这些很拘束的农民像潮涌一样涌进了我们的宿舍,高高兴兴地在屋里询问城里事,宿舍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