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批评孔子。孔子的“曲解诗意”,其实是不怎么好批评的。为什么呢?环境不同,目的不同,想法也不同。孔子和子夏谈诗,并不是做研究,而是讲道理。他的这堂课,也不叫“诗经研究”。子夏问,孔子答,目的都不在诗之中,而在诗之外。诗的本意,也就并不重要。只不过这个弯,也实在转得太大了一点,让我们看得一头雾水。但从这里,我们也能看出孔子教学的方式:一是启发式,二是讨论式。
实际上,孔子也经常和他的学生讨论问题。据《论语·先进》,有一次(李零先生认为是在孔子六十岁以后),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个人陪孔子坐着。子路和冉有,前面介绍过了。曾皙,名点,字子皙,生卒不详,大约比孔子小二十多岁。他是曾子(曾参)的父亲,为人比较“另类”,喜欢吃一种名叫“羊枣”的小柿子。公西华,名赤,字子华,生于公元前509年,比孔子小四十二岁。他们四个人陪孔子坐,是按年龄来排序的。小九岁的子路第一,曾皙第二,小二十九岁的冉有第三,公西华最后。
坐定之后,孔子就说:“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这话按照李泽厚先生的解释,就是我不过比你们大几岁,你们不要有顾虑。这是营造谈话氛围,很值得我们当老师的和做谈话节目的主持人学习。接着孔子问:你们平时总说别人不了解自己(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果有人了解,你们想干什么(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这就是要讨论了。于是,子路想也不想就回答说(率尔而对曰):一个有千乘战车的国家,夹在大国之间,外有强敌,内有饥荒。如果交给我去治理,三年之内,就能让国民人人有勇气,个个懂道理(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当时的制度,是以一千乘战车为一军。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中国二军,小国一军。一个有千乘战车的国家,是个小国。子路打算去治理一个小国,志向不能说很大,也不能说很小。
子路说完,孔子就笑了(哂之)。哂,有两个意思。一是微笑,二是讥笑。孔子是微笑还是讥笑?回头再说,反正孔子笑了。又问冉有:阿求,你怎么样?冉有说:纵横六七十,或者五六十里的地方,我去治理,三年之内,可以解决温饱(可使足民)。至于建设精神文明的事,就得另请高明(如其礼乐,以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