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怎么才能真正快乐呢?在庄子看来,很简单,就是自己主动卸掉各种各样的拖累,像名呀,金钱呀,知识呀,大房子呀,乌纱帽呀,美丽的情人呀,荣誉呀等等
庄子其实不那么穷,他在河边悠闲钓鱼时候,楚王曾经专门派两位使者来,求他去朝中做官。庄子说他宁愿做一只在烂泥中摇头摆尾的快乐乌龟,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去当官的。
庄子并不是穷得是揭不开锅的人,给官都不当,他不是因为太穷,只是他不想富,不想被任何外地的东西,比如模范啦、先进啦、首席啦,还有什么著名作家、哲学家、寓言家啦,什么精英分子啦诸如此类的桂冠束缚。他觉得那都是舒服自由身的外物,都是骗你埋头拉车而给你上的套,鼓励你拼搏、奉献,“小车不倒只管推”,自己累死了还要说鞠躬尽瘁,蜡烛燃尽了泪还不干,还要感动后来人。庄子不想这样啦,他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一个追求快乐的人。庄子认为,没有任何外物比生命意识更宏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以人为本啦。
一般人都说千里马被伯乐看中,那是造化,是福气,“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是庄子不这么看,他大骂伯乐不是东西。他说,马这种生灵,原本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地奔跑,饿了吃草,渴了喝水,高兴的时候耳鬓厮磨,发怒时扬蹄一踢,仰天嘶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伯乐,给马套上嚼子,日夜教育它,马从此变得鬼鬼祟祟,诡诈起来。为了每月的薪水(口粮),为了那区区5斗米,为了住级别高一点的马圈,为了赢得一个首席马的名声,当着老板的面,只好表现得很服从的样子,可背后说起话来,每匹马都有满腹怨言,骂老板太欺负马,又想让马跑得快,又不给好草吃,哪有那么好的事啊?马不停蹄,很惨哦,每匹马都做梦想解脱,都希望主人讲点马权啦。
马被弄到这种地步,全是伯乐的罪过。这是庄子在《马蹄》里说的话。
看看庄子的文章,你就知道他写的言论,所求无非是自我表现,他讲故事,讲寓言,答非所问,天南海北,决不是单单为了揭示宇宙、社会、历史真理,而是为了表达个人对幸福的理解,他不像孔子那样讲什么君子之道,他也不像老子那样说帝王之学,什么“治大国若烹小鲜”,他也不像墨子那样“摩顶放踵而利天下”,他所有言论最终都是说自己,也就是明晰自我,他讲故事说道理,买弄文采,不是为了让我们景仰——如果我们对庄子有景仰之情,那就是一定误读了他,他只会让我们感觉亲切、好玩,没距离感。
面对庄子,就像面对一个在小巷修鞋为生、摆地摊的老头,他脸上没有红光满面,可能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也没有任何大师的标志——比如长头发、山羊胡子等等,更不会有知识分子或者说学院派的那种标志脸庞,甚至你看不出任何所谓的气质,总之,没有一丝一毫文化巨匠的味道,他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一个率真的小老头,任何人都可以触摸他,而且他很容易被触摸。在他眼里,什么物都是齐的啦,没有官位,没有名人,没有老板,只有自己,只有生命和自由。他看谁都一个样。谁也别想在庄子面前装。
你问庄子?什么叫“智慧”?他说,你去读老子吧;你再问他,什么叫“正直”?他说,你去读孔子吧。再问,什么叫快乐?他就开始给你讲寓言了。他会告诉你,真正的快乐是逍遥。什么叫逍遥?逍遥就是解脱。你说你最近要掉到一个新单位了,你由一个科级干部升到副处了,你最近又出版了几本书了,你炒股、买黄金赚了不少钱了,你最近应邀去某大学、某大讲坛讲座了,庄子就给你讲故事,结论就是你的这种快乐都是以“累心”为代价换来的,你得到这种快乐的同时,焦虑和恐惧甚至失眠也同时跟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