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大怒,喝斥他必须刻石,否则就是对抗圣上,死罪难逃!
常安民哭了,请求说:“既如此,我就刻吧!但请求不要把我的名字刻上碑上,以免后人以为我是罪人!”
在“王安石变法”的政治旋涡中,司马光也不可避免地卷了进去。关于司马光和王安石的友谊和交恶、王安石变法的是是非非,自然是一言难尽。
司马光为何成了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拗相公”?这可能与他看到了变法的一些弊端有关,也与他保守耿介的性格有关。一则小故事足以说明他的性格为人。
嘉祐七年,仁宗赵祯率后妃、百官驾御宣德门看戏,看到半裸的女相扑士们闪亮登场、激情表演时,众人大乐,惟独司马光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司马光愤然不已,立即挥笔上书《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旁侍,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
但是,这篇强烈呼吁严禁女子相扑的奏章,一旦送到仁宗皇帝那里,就象他那些反对变法的奏章到了神宗那里一样,仅仅“扑通”一声,就“杳然若投沙砾于沧海之中,莫有知其所终者”,令司马光非常伤心、失望。我想,赵祯大概瞥了一眼他的奏章,随即扔进垃圾箱,还坏笑了几声:“哼,禁你个鸟!朕要的就是这美女裸扑的效果,懒得理你!”
虽然司马光连连上疏,决心以丢官和效死来竭力议争,王安石变法还是在神宗皇帝的支持下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司马光不得已沉默下来,主动申请离开京城, 担任西京留守御史台的闲差,退居洛阳,一呆就是十年余。
这是他政治上最失意的时期。他自幼成名,胸有大志,但宦海浮沉,而今已年过五旬,自觉一事无成,未免伤感叹息。《锦堂春》中,借抒发春光流逝之叹,来感叹自己的身世离愁,言词闲雅,哀伤含蓄,大概就作于此期:
红日迟迟,虚郎转影,槐阴迤逦西斜。
彩笔工夫,难状晚景烟霞。
蝶尚不知春去,谩绕幽砌寻花。
奈猛风过后,纵有残红,飞向谁家。
始知青鬓无价,叹飘零官路,荏苒年华。
今日笙歌丛里,特地咨嗟。
席上青衫湿透,算感旧、何止琵琶。
怎不教人易老,多少离愁,散在天涯。
政治上的失意,却成全了一个杰出的历史学者。司马光呕心励血编著的《资治通鉴》,是中 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被赞为“除《史记 》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部可媲美的史著”。他通过编纂史著,从历史的成败兴亡中,提取治国的借鉴,“使观者自责善恶得失”。他恳切地希望皇帝通过观览此书,能够“鉴前世之兴衰,考古今之得失,嘉善矜恶,取是舍非,是以懋稽古之盛德,跻无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果能如此,他也就“虽委骨九泉,志愿永毕了”!
然而,我想说的是,司马老先生的良苦用心,和孔老夫子欲以《论语》重建道德纲纪、鲁迅先生欲以《狂人日记》、《阿Q正传》来救中国的思路如出一辙。这些忧国忧民的大师们,总是天真可爱地以为,在历史进退的搏弈中,文人和文学作品的力量强悍得很,拼得过利益集团的尖刃!
去年春节,我给7岁的小外甥讲历史故事,特地讲了“7岁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本想教育启发他,却反倒被他抢白了一顿:“嗨,姨妈,你懂不懂,这故事已经过时了!”
小外甥挥着胖手,学着好莱钨影星的口吻,给了我一个飞吻,笑着跑开,还大声说:“在现代都市,哪里还会有那么大的缸?即使有,谁会舍得砸掉自己家的宝贝大缸?”
我骇然顿悟,继而哑然失笑:是啊,在现代都市,哪里还会有那么大的缸?即使有缸,又哪里会有司马光?
滚滚长江东逝流,宋代衣冠成古丘!
小传:
司马光(1019-1086年),字君实,号迂夫,晚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属山西)涑水乡人,世称涑水先生。卒后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其著作主要有《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另有《司马文正公集》、《涑水纪闻》等。词存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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