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是说:如今满朝新贵,像盛开的桃花一样红火,都是我刘郎被赶出长安以后,爬上来的呢。因为这首诗,他又被贬到连州。一贬又是十四年,等他五十七岁再回到长安时,玄都观里的桃花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乱草。这老先生不怕惹祸,又写了一首《再游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这等于说,满朝新贵,曾经像盛开的桃花一样鲜艳,如今又都默无声息了,可是我这个当年被赶到的刘郎,今天又回到这里,不仅如此,他还在小序中声言要“以俟后游”,就是说他以后还要来,看看这玄都观还会变成个什么样子,据记载,就因为他这种不怕惹事的倔劲儿,当时人认为他刻薄不厚道。在古代,只要是以皇帝的名义被惩处的,那就即使有冤情也不敢怨天成就尤人。这就叫臣罪当诛,天王对明,皇帝即便错了也不能算错,刘禹锡心里,确始终有一道拂拭不去的阴影。“二十余年作逐臣,归来还见曲江春。游人莫笑白头醉,老醉花间能几人!”(《店园花下酬乐天见赠》)他就这样始终不忘自己是逐臣的身份,始终带几分桀骜不驯。“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咏红柿子》)。连看见一棵漏摘在树了上的红柿子,他也会想到自己的被排挤。其实,做人就该有这么点倔劲儿,何必厚道得左脸挨了打再把右脸伸过去呢。
刘禹锡的诗经过反复锤炼,语言精练自然,意象鲜明,内涵浓厚,乍看没有什么新颖之处,但特别经得起咀嚼,他的咏史诗,用以过精选的意象。用虚实相生的手法来抒发对历史沧桑变化的感叹,又深沉又悲凉,历来为人所称道。像这首《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石头城,这座依山修建,以长江为天险的城池,地形险固,曾经是六朝时镇守南京的军事重镇。然而,陈朝灭亡以后石头城终于失去了它的重要意义城垣逐渐颓败,变为一座空需。六代豪华全都消逝了,没留下一点痕迹,只有这四与的青山,长江的波浪和天边的明月,还在寂寞地守候着这座空城。今天,连空城也没有了,只剩下这片遗迹。然而刘禹锡这首诗,却依然醒目地刻石头城的历史上。白居易曾经预言,后来的诗人赁吊南京,都无法避开作为一代诗豪的刘禹锡“潮打空城寂寞回”这句诗的挑战。果然,北宋著名词人周邦彦,写《金陵怀古》词有“潮打空城寂寞回”词句。元代颇有名气的诗人萨都刺写《金陵怀古》这首名词也把“潮打空城寂寞回”的意象节妙地组织在诗里:“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衣共口》)
这首诗也许更俗共赏。桥边的衣,野草野花映照着夕阳,燕子在普通百姓家里飞出飞近,这是人人都能看到眼前实景,说不上有什么新奇的,但第三句诗突然一跌,运实入。睁开幻想的,看到了几百看到了几百年前显赫赫一时的王谢两大家话的烟消云散。其实也是提醒当时那些炙手可热的官不要得意忘形:历史无情,何必那么不可一世!是啊,当年疯狂地弹劾刘禹锡的那些官僚,都像枯叶一样凋落了。然而,“人间要好诗”,一千多年来刘禹锡的诗却永远滋润着后人的审美快感。
刘禹锡贬谪在四川奉节时,模仿当地民歌写了一些七绝,也是后代诗人极力倾倒的。像这组《竹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