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也有他的闪光之处。他逆来降受,却从未为虎作仗,反是利用自己的“尚书”之位为汉人进言,且还保护了不少明代的遗民志士,这又是我最瞧得起他的地方。无论是 “中原用剑戟,偷生亦可耻”的傅山还是“死将为厉鬼,生且做顽民”的阎尔梅,这些热血沸腾的抗清斗士都在龚鼎孳的倾力荫庇下逃脱了当朝的严处。龚氏才名藉甚,其重贤惜能之心犹异于常人。朱彝尊与陈维崧在清初词家三绝中各占一个席位,二人皆在穷愁潦倒之际颇承龚鼎孳的赏识与救济,朱彝尊在诗作中曾再三追念,陈维崧在词作中亦屡有反映,其中一首《沁园春赠 别芝麓先生》是这么写的:“四十诸生,落拓长安,公乎念之!正戟门开日,呼余惊座;烛花灭处,目我于思。古说感恩,不如知己,卮酒为公安足辞?”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雄词冠当世的陈维崧在年已不惑时还是个不名一文的秀才(诸生),灰溜溜地流荡在竞豪夸富的京城,没人给他一个笑脸,独有芝麓先生(龚鼎孳)予以他贵宾级的优渥款待。“打开深宅大门将我迎进,将我隆重介绍给华冠美服、大惊失色的四座;更不惜熄灯灭烛以尽遣来客,独独留下我这个浓髯如戟、风尘满面的异乡人。说感恩已是太俗套了,还是以知己相称吧。为了回报你的这片厚德佳意,今夜的我定要醉饮千觞!”
从这一角度看来,龚鼎孳倒还是个无节有品之人。清代陈康琪在《郎潜纪闻》中有这么一段总结性的发言:“合肥龚尚书,怜才下士,嘉惠孤寒,海内文流,延致门下,每岁暮,各赠炭资,至称贷以结客。”他的“怜才下士”绝不是故作姿态,不仅对“穷哥们”关怀备至,甚至借钱对他们进行经济上的援助。无怪乎尚书的家底也弄得来山穷水尽,以致龚鼎孳死后家里为他刻书都拿不出钱来。他一向交游极阔,目光并不拘泥于士林,此词中的“柳敬亭”便是他士林以外的一个朋友。
跑马一圈,终于说到柳敬亭了。言归正转,此词的副题是《和曹实庵舍人赠柳叟敬亭》。然则曹实庵为谁,柳叟敬亭又是何许人也?曹实庵本名曹吉贞,实庵系其号,清初词人,有才名,为“燕台十子”之一。他曾题就两首《贺新凉》赠予柳敬亭,而龚鼎孳的这首《贺新凉》则是对于曹实庵赠柳敬亭的第二首词“咄汝青衫叟”的唱和之作。柳叟敬亭可真不简单啊。引得词人们一二再、再二三地拿他大做文章。有关这个老头的生平,我们了解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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