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易》中这些“与时偕行”和“随时”而动的思想，说明“与时偕行”是儒学内在的重要指导理论，“随时之义大矣哉”，更说明这种“随时”、“与时”在儒学理论中特别重要的地位。 据“万物生长，不有止息，与天时而俱行”看，从卦像而得的“与时俱行”观念，是与天时这种大自然的运动密切相关的。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哲人们绝非以此自限，而是从自然引向人事，反复强调人们在社会活动中应该“与时偕行”、“随时”而动：“与时运俱终极”, 相时而动，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虚此以盈彼，但有时宜用，故应时而行。特别应该指出的是，《益》卦之“损上益下”的结果是“民说无疆”，直截指出救治古代社会弊病的良方。从角度看，“凡益之道，与时偕行”的社会意义就极大。 对于《丰•彖》所云“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句，疏文特别从人事的角度指出：“此孔子因丰设戒，以上言王者以丰大之德，照临天下，同於日中”，但要看到“盛必有衰，自然常理。日中至盛，过中则昃”，“天地日月，尚不能久”，从事社会活动的人要想“长保其盈盛”，则必须“及时脩德，仍戒居存虑亡也。” 对于《随•彖》所云“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之语，注文亦特别强调“随时”的重要性：“时异而不随，否之道也，故‘随时之义大矣哉’”！这一“随时之义大矣哉”可以说是儒学对“与时偕行”的社会意义有了深切认识之后所发出的由衷赞叹。 《周易》为群经之首，这种“与时”、“随时”的思想在其他先秦经典中也有体现： 如《礼记•礼运篇》：“变而从时”；《礼记•乐记》：“故事与时并。” 儒学与时偕行的历史实践 儒学“与时偕行”的理论并非是高悬不食的匏子， 杰出的儒家学者以此指导自己的言行，儒学整体亦曾在这一理论的推动下不断发展变化以保持自己的活力。 从个体来看，孔子本人就是一位积极的践行者，乃至被孟子称为是“圣之时者”： “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 因为人们对孟子这里所说的“圣之时者”有多种不同的理解，故此处略介传统旧说。汉代学者赵岐之注云：“伯夷清，伊尹任，柳下惠和，皆得圣人之道也。孔子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孔子集先圣之大道，以成己之圣德者也。” 注文过略，再看宋代学者孙奭之疏云：“孟子又曰伯夷之行，为圣人之清者也，是其不以物污其己，而成其行於清也；伊尹之行，为圣人之任者也，是其乐於自为，而以天下之重自任也；柳下惠之行，为圣人之和者也，是其不以己异於物，而无有所择也。唯孔子者，独为圣人之时者也，是其所行之行，惟时適变，可以清则清，可以任则任，可以和则和，不特倚於一偏也，故谓之孔子为集其大成、得纯全之行者也。闰集大成，即集伯夷、伊尹、下惠三圣之道，是为大成耳。如所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是孔子之清，而不至伯夷一於清也；佛肸召而欲往，是孔子之任，而不至伊尹一於任也；南子见所不见，阳货敬所不敬，是孔子之和，而不至下惠一於和也。然则伯夷、伊尹、下惠，是皆止於一偏，未得其大全也，而孟子亦皆取之为圣者，盖伯夷、伊尹、下惠各承其时之有弊，不得不如是而救也。以孔子观之，又能集此三圣而为大成者也。方伯夷之时，天下多进寡天下多进寡退，而伯夷所以如是洁己不殉。方伊尹之时，天下多退而寡进，而伊尹所以如是而以天下为己任。方下惠之时，天下多洁己而异俗，而下惠所以如是俯身而同众。故伯夷承伊尹之弊而救之清，下惠承伯夷之弊而救之和。孔子又承而集之，遂为大成者。……孔子之圣则以时也，其时为言，以谓时然则然，无可无不可，故谓之集其大成，又非止於一偏而已。 用今天的语言来说，所谓“时”，是指深刻了解社会现实，并根据形势的需要而采取相应的措施，达到与时俱进的目的。“圣之时者”则是指能理解并做到“时”的圣人。 再如“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赀。” 所谓“废举”是指物贱则买而停贮，值贵即逐时转易货卖以取资利。此“与时”即指“逐时”。 又如汉代的儒家学者叔孙通是孔子之后的又一位深为弟子称赞的“圣之时者”。 叔孙通本是秦皇朝儒学官员，“秦时以文学徵，待诏博士”。陈胜起义时，他审时度势，逃离秦廷，投奔汉王刘邦：当使者上报义军之事时，“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楚戍卒攻蕲入陈，於公如何？博士诸生三十馀人前曰：人臣无将，（将，指逆乱）将即反，罪死无赦。愿陛下急发兵击之。二世怒，作色。叔孙通前曰：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示天下不复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职，四方辐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郡守尉今捕论，何足忧。二世喜曰：善。尽问诸生，诸生或言反，或言盗。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诸生言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诸言盗者皆罢之。乃赐叔孙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叔孙通已出宫，反舍，诸生曰：先生何言之谀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几不脱於虎口！乃亡去，…事项王。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叔孙通降汉王。……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叔孙通之降汉，从儒生弟子百馀人，然通无所言进，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弟子皆窃骂曰：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专言大猾，何也？叔孙通闻之，乃谓曰：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於定陶，……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与臣弟子共起朝仪。於是叔孙通使徵鲁诸生三十馀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後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汙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诸生定朝仪。此后，“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竟朝置酒，无敢讙譁失礼者。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叔孙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原陛下官之。高帝悉以为郎。叔孙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诸生乃皆喜曰：叔孙生诚圣人也，知当世之要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