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派”有“创始者”,有“追随者”,光有“创始者”还成不了“流派”,而只能是一种艺术“风格”,甚至是个人的“特色”。“派”是“流”里“流”出来的。
因此“流派”都有相对大一些的“生存空间”,“流风所及”,是它的“实力范围”。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争取“空间”,也就是争取“人”——包括观众在内的“追随者”。现在的“流行音乐”都有“追星族”,京剧也是有的,我在上海念中学时也当过。
要使一种艺术“流行”,需要很多的内部和外部的条件,天时、地利、人和,但似乎作为一种“娱乐方式”更容易“流行”起来。
京剧曾经是一种相当普及的“娱乐方式”,寓教于乐,雅俗共赏,那时候“生存空间”是相当大的,所以“戏班”也是一个“产业”。我们小的时候,即使那十里洋场的上海,京剧仍然很“流行”。那是因为上海的经济实力,北京的名角似乎还要在上海唱红地位才能更加巩固。大概就在那一段时间,京剧各行当的“流派”才逐渐地、陆续地“形成——成熟”起来。
然而,就大众来说,“娱乐方式”不是固定不变的,京剧的“生存空间”渐渐在“缩小”,或许不得不“退出”“娱乐方式”的行业了,逐渐它的地位“让”给了“电影”。京剧从“娱乐性”转化为“欣赏性”,某种意义说,尽管不太“普及”了,但“提高”了,京剧成了“古典艺术”。
因为不很“流行”了,新的“流派”不很容易出来了,但原有的“流派”得到“磨练”,精益求精,渐渐成了“典范”。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时候许多“流派”的“创始人”还都健在,更老的“流派”不仅有“传人”,而且有“中兴者”(如谭富英、叶盛兰等),真正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这时候,京剧在“空间”上有所“缩小”,但在“时间”上更加“绵长”了,作为“古典艺术”得以“长久”“存留”于“时间—历史”中,而不至于“流行”一阵就“消失”了。
世事难料,一场“文革”摧毁了京剧作为“古典艺术”的“地位”,以空前绝后的强力“扩大”了京剧的“空间”,但是既不是以“娱乐方式”,也不是以“欣赏方式”,而是以“政治方式”了。
随着“强力”的消失,京剧回到“艺术”行列,但是何所“归依”?
首先人们想让它再“流行”起来,也好出现“新”的“京剧流派”。然而,作为“娱乐方式”,京剧也许不容易“振兴”了。现在的“娱乐方式”太多了,太好玩了,连老朽如我也改了,我不看戏,电视里的戏也不看了。
于是京剧大概只有“回归”“古典艺术”一途,似乎不要专门去“争夺”“空间”,“空间”也就这样大了,更多在“提高”上下点功夫吧。但是,即使是“古典艺术”也不应该呆在博物馆里,京剧艺术的舞台生命似乎还在不断地“恢复”、加强。就说“流派”,前几年很热闹,很多派都有传人了,在“推广”方面有些作用,善哉。当然难矣。甚至不客气的说,有些“传人”竟是光有“派”却不入“流”。
现在的科技手段,保存了许多创始者的录音甚至录像,典范犹存。传人们在普及推广上功不可没,单就欣赏言,还有创始之音可以聆听。甚至连谭鑫培那七张半早期录音,都能去噪复原,听后深感“享受”啊。在这个意义上,说不定它对流派的传承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以前所做京剧音配像工作,很有意义。
流派艺术怎么“传”与“承”(文苑)
京剧主要通过口传心授,传者是否心甘情愿倾囊相授,效果大不相同
流派传承,传是传递,承是承续。不传即不能流动,不承则无以成派。
在某种程度上,一部京剧史也是众多艺术流派孕育、形成、涌兴、流布的历史,而传承贯穿着各个流派发生和发展的整个历程。即使是流派的草创,也是从前人那里传承下来的,属于艺术延伸链条的前后衔接。流派的传承一旦中断,就只是失去舞台生命的艺术遗产了。
由于流派在京剧艺术发展中的作用和影响,有关流派传承的研究、探讨乃至争议从未停息。实践证明,流派传承有着自身的规律与特性。
首先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性。流派作为艺术家的主观创造,必须得到客观的认可,包括观众的普遍欢迎和后学的争相追随,传承才能得以实现。否则,不论你多么新颖、独特,也无传承可言,这也证实了凡被传承的流派都具有不可替代的生存价值。
继而是传艺的特殊性。随着科技手段的发达,各门学科的教学方式均已大为改观,而京剧却仍然主要通过传统的口传心授,新技术、新工具只能作为辅助。这是由京剧表演艺术的特点所决定的,演唱的咬字、发声、行腔和气口,身段和武打的造型、力度、节奏,内中构成韵味、韵律的精微变化,是任何曲谱和身段图都标不出来的,只能通过老师的循循善诱、指点迷津,并辅以反复示范。流派传艺属于教学的高级阶段,又深藏独家奥妙,就更非如此不可,于是在当代新型的师生关系之外,同时也保留着一定的传统的感情因素,传者是否心甘情愿地倾囊相授,效果大不相同。
接下来就是承学的阶段性。由浅入深,从低到高,入门“归路”如书法的描红、临帖,逐步掌握本派技法,目标先是要像,从形似达到形神兼备,就是深造有成了。关于学流派要像的问题,前些年多有论者引用齐白石老先生的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前一句肯定学的必要性,无可争议;后句则容易引起误解,在“学”的过程中,“似”是一个阶段性的成果,怎么就“死”了呢?“像”比“似”更进了一步,岂不更必“死”无疑吗?后果如此严重,如不加分析地用之承学,极易造成迷惑和动摇。我想,老先生的原意是反对以“似”为满足,不思创新、进取,这固然不错,但断章取义则会忽视学的阶段性,而且借用到京剧流派上来,又需另加斟酌,这便涉及到流派传承的多样性。
京剧表演不同于书画,“工具”就是演员身体,由于生理条件的差异,善学者往往根据条件与流派的距离远近,在传承时有贴近或掌握技法后另谋一帜之分,如余派,孟小冬近乎前者,杨宝森属于后者,同样学余的谭富英、奚啸伯则又另有变化,他们在学与“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创造,同样具有各自的艺术价值。近年有一种观点称:“学余叔岩最好的是杨宝森,学谭鑫培最好的是麒麟童。”片面地以是否独树一派定高低,以剥离为目的,恐怕原汁原味的余派、谭派以及梅派、程派等传统流派就都要断档了。况且,当前讲流派传承,带有强烈的抢救性质,有些重要流派后继乏人,就更不可忽视承学的阶段性和多样性。
流派艺术是京剧珍贵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学习方法及其得失的讨论还会继续,但前提是不使之断流,这就突出了当前流派传承的紧迫性。中国戏曲学院流派研习班应时而生,日前麒派班的汇报演出初显可喜的成效,让人看到了希望,相信随着更多流派班的开办,传统流派艺术将焕发新机。
(责任编辑: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