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向来强调一切修行不能脱离现世。“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坛经·般若品》),因此,众生身上都有佛性,而且众生都可成佛,不必外求。真正的大解脱,就是对“本心”产生真正的认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禅宗是禅教合一的“生论禅”,它强调正确地看待人生,主张“看得破”,“放得下”,融经义于日常的生活之中。
为了“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禅宗大师们也常常用“棒喝”、“非经毁教”、“逢佛骂祖”等类机锋峻烈的手法使人“顿悟”,以体现事物万象的纯粹本质。同时,禅宗大师们又善借“平常心是道”的理念引导世人。所谓“触类是道”,一切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皆可参出深实的禅意,“……扬眉动晴,笑欠磬咳,或动摇等,皆是佛事”,所以,“但任心,即为修也。”(《圆觉经大疏》)。江西大 寂道一禅师说得更平白:“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所谓平常心,即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之所存……”(《大正藏》)
无门慧开和尚更有一首禅诗把这种“任运随缘”发挥得淋漓尽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庄子与禅宗
永嘉禅师曾言:“忘缘之后寂寂,灵知之性历历,无记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皎皎,惺惺寂寂是,无记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乱想惺惺非。……今言知者,不须知知,但知而已,则前不接灭,后不引起,前后继续,中间自孤,当体不顾,应时消灭。”这些玄而又玄的言语,其中真旨,便是道法自然而“无为无不为”的禅悟。而禅宗徒众参禅的方法,更是“自然无为”这种原则的具体表现,即所谓“著衣吃饭,屙屎送尿”的自然。如果违反自然,违反“任运随缘”的原则,刻意苦心去修什么“正果”,不仅无成,反而虚妄有害。《古尊宿语录》中记载:
“马祖(道一)居南岳传法院,独处一庵,惟习坐禅,凡有来访者都不顾……(师)一日将砖于庵前磨。马祖亦不顾,时既久,乃问曰:‘干什么?’师云:‘磨作镜。’马祖云:‘磨砖岂能成镜?’师云:‘磨砖不能成镜,坐禅岂能成佛!’”。
经此点化,马祖顿然而悟。这个故事,正体现了禅宗“任随自然”的世界马。如果违背自然,强心成佛,就会象“磨砖作镜”一样痴呆无成。
在禅宗里,与“无为”相对的“有为”称作“有修之修”,是生灭法,即有生有灭的,因此修成还废。如果想与万物为侣,与天地同道,就要进行“无修之修”。这种“无修之修”其实和庄子哲学的“自然无为”同出一辙。云门和尚说:“终日说事,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曾触着一粒米,挂着一缕丝。”(《古尊宿语录》卷十五)这也是讲禅家以无为之法而达到“随缘而不变”的道理。只要“任运随缘”,虽处于俗世,最终不为世相所染。
总之,只要深谙“任运无为”的法理,“了此天真自然,不断不修,任运自在,为名解脱。”(马祖语)。当然,比起庄子的“自然无为”,禅宗的“任运随缘”更加放任不拘,最富有怪诞意味的要数德山宣监和临济义玄这两位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