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并非形式,而是一种源于人之根本的“仁”的表现方式,要理解“礼”的内涵还有其他的角度,其中有一条可以说成“节制是礼”,即把“节制”作为“礼”的基本内涵。孔子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篇第三》)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说,周代借鉴夏朝、殷朝两代“礼”的变化规律,以此创制了周代一切制度礼乐文章,那是多么的美妙伟大啊!因此我主张遵从周的礼制。孔子为什么这么说呢?追问这里面的原因,我们发现周代的礼制处处为民着想,是体现了“仁”的,表现出来则是一种“礼”的节制。
相传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这就是说夏文化不及商,商文化不及周。周文化高于商文化的原因,在于周王的一切典章制度都有爱民节制的思想,因此政治与文化都比商朝有进步。商时人民完全为国王所有,是国王直接所有的一种财产,所以人民的生命为国王所给予,国王有权任意殄灭民命;西周却有显著的不同。《尚书》里保存了不少西周初年的政治文诰,每篇都说到如何保民。《无逸篇》说治民要“先知稼穑之艰难”,“环保小民,惠鲜鳏寡”;《立政篇》说“继自今文子文孙,其毋误于庶狱庶慎”。武王在《泰誓》里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把民心看作天心所自出,所以民心是政治好坏的镜子。武王死后,周公摄行王政七年,依据周国原有制度,参酌殷礼,有所损益,定出一些巩固统治的礼制,这就是后世儒家所称颂的周公制礼。制礼是周公在整个执政期间对有关各种典章制度及文化教育诸方面的建树。周本小国,重家节俭,行富民政治,亦成强盛的大国。克商以后,周国旧制多被保存。例如商朝大祭祀用牲多至数百头,甚至杀人充祭品,西周大祭祀用牲不过一牛一羊一豕或二牛,奢俭相差极远。又如商朝杀人殉葬,周朝世代重农,爱惜民命,贵族或国君死后,不用人殉,而用草人、土车殉葬,后来也就成为周朝的殉葬制度。祭礼和葬礼是大礼,商周有显著的不同,足见周初礼制主要出于周国旧制,经周公沿用,因而称为“周礼”或“周公之典”。
由此我们也可以知道为什么孔子那么强烈地怀念周代的礼制,周礼不但存在着孔子的“仁”的思想,敬民爱民,还存有体现“仁”的节制之“礼”。所以在孔子的时代,孔子周游列国要推行他的仁政和礼制,其中的一个目的便是恢复已经崩坏的周代之礼。
“节制”作为“礼”的一个内涵在社会大方面如此,在具体行为上也是一样。同样是在《论语·八佾篇第三》里,孔子的学生林放向孔子请教什么是“礼”的根本。孔子听了学生向他问“礼”,特别高兴,禁不住称赞林放,他说:“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意思是说你问的问题真是太好了,意义非常大。礼的根本,与其说过于奢侈的话,不如节俭一些好;举行丧礼如果过于操办、面面俱到、流于形式,不如在感情上有所表现。孔子的意思与周代礼制的内涵表达有所不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清代著名的政治家左宗棠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知礼的人,他为官做事素以“节制”为标准。咸丰十年,由于他的表现出色,皇帝将他由帮办军务直接提升为巡抚。这是一个地位很高的官衔,薪金也十分丰厚,但是他时时想着自己过去艰苦的生活,总是勤俭节约,克己奉公,生活得十分俭朴,过着节制的生活。
他平时只穿棉布缝制的衣服,从来不喜欢绸缎之类的高档衣物。有一次,他的夫人为他定做了一件丝绸衣服,早上起来拿过来准备让他试穿。这让左宗棠感到很生气,他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夫人感觉到丈夫的不满。左宗棠说:“又不是什么朝祭大典的特殊场合,为何叫我穿这些华丽的衣服?以后只有在特殊的日子和场合,我才会穿这些衣服,你还是先收回去吧!”之后便穿起他那件棉布衣服径直走出门去。夫人满脸委屈,但她十分了解左宗棠的脾气,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让他穿华贵的衣服了。另外,左宗棠家里没有什么佣人,他亲自在后院种菜以供家用,平时所吃的也只是粗茶淡饭,从不铺张浪费。他认为只有节俭才符合做人的标准、“礼”的规范。
不过在当时,官场中讲究排场的风气很流行,凡是新官上任,地方上都要为新官建造一所祠堂。当左宗棠到陕甘地区就任总督时,当地官员便给他建造了一所祠堂,以为可以讨得左宗棠的欢心。出乎他们的预料,左宗棠见到祠堂怒火高涨,说道:“蒙皇宠龙恩,微臣才能够得以来此就职,为天下苍生效命,为黎民百姓积福。今日我未曾就职,却已经拿百姓的钱财为自己建祠堂,这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陕甘百姓啊?”他从老百姓的立场出发,关心老百姓的生活,觉得凡事要节制,像这样浪费钱财的非“礼”之事一定要杜绝。于是随即命令废除祠堂名称,将其改为供平民百姓祭祀的神庙,并惩办了最先倡导并主持这件事情的官员。
不但是孔子的后人知道“节制”是为“礼”行事的标准,其实孔子在向别人呼吁行“礼”要节制的时候,自己也在日常生活中履行“礼”的思想。孔子说:“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论语·子罕篇第九》)即是说,用麻料制作的礼帽是古代的礼制,但现在改用黑丝制作礼帽,比用麻料节省了,我便跟随大家也用黑丝制成的礼帽。臣子对君王在堂下致拜,深怀诚意,这是古代的礼制,现在大家都在堂上致拜,虽然很舒服,但我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傲慢,有些不合适。所以即使和大家的意见相抵触,我还是坚持在堂下致拜。这里孔子行“礼”的标准也是节俭,有所制约,可见只要想领悟“礼”的内涵一定要将“节制”作为重要的参考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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