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死的时候只有38岁。这个胸怀大志的理想主义者平生只做对了一件事情——发动变法,他也只做错了一件事情——停止变法。
有人指责他没有推进民主体制,我以为这跟指责乔丹为什么不踢足球一样不靠谱。
他在他的年代,只能作出符合当时政治、经济、文化水平的选择。
宋神宗撒手而去,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他的继位者:宋哲宗。宋哲宗当时只有九岁——这样的年龄只适合赖在妈妈怀里撒娇,无法坐在龙椅上对着群臣发号施令。因此,又一位女人娉娉婷婷地走上了前台——这种事情我们有一个专业词语,叫“垂帘听政”。当然,这事儿还得说是老佛爷慈禧太后干得漂亮。
此女人是高太后,宋神宗他妈。
宋神宗他妈跟宋神宗走的完全是两条路子,具体做法就是任命守旧的元祜党人精神领袖司马光做宰相。司马光也不含糊,十几年的隐居生活把他这个老宅男逼成了“变态男”:他一上任就砍了三板斧,把王安石辛辛苦苦砌了九年的花园全部推倒,连很少有人异议、于民于国两厢便利的免役法也不得幸免。
朱熹对司马光这人看得很透,说他认死理,凡是让老百姓掏腰包的事情,他都认为是坏事儿;其实他不知道,老百姓大部分很赞成免役法。
苏轼也看到了这一点,找司马光商量,把这些对百姓有利的新法留下来。杀红了眼的司马光哪里会听呢?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之余,苏轼也免不了私底下感叹“司马牛,司马牛”。
除了把新法废“光”之外,高太后与司马光还竭力把新党赶“光”——统统赶出权力中心。
蔡确、章停、吕嘉问、邓绾、李定等一大批变法“急先锋”被贬,就连已经在新党内讧中出局的吕惠卿也遭到了清算,被贬到建州,一贬就是九年。其间他连冷水都不敢喝,唯恐喝了生病,会被说成是对朝廷不满。
旧党中的人也觉得对新党做得过分了一些。比如,蔡确被贬后。在流放途中写了十首诗,被曾经与他有过过节的人告发到朝廷。高太后大怒,召集大臣来商量该怎么样惩罚他。文彦博提议把蔡确跨省——赶到岭南去,右相范纯仁不无担忧地说:“那条路自打丁谓被贬斥以后就没人再去了,此路一开,搞不好有一天我们也会被跨省的。”
岭南与更远的海南在当时属于未开发地带,瘴气很重,属于打击政治对手的绝佳流放地。
总之。在高太后与司马光的策划之下,宋朝政治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要么全面肯定,要么全面否定——这种毫无节制的党派之争把赢弱的宋朝折腾来折腾去,从而为靖康之耻留下了伏笔。
范纯仁的直觉没有错,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他没想到仅仅在十年后,世界就颠倒过来了。
写到这儿,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个本不应该忘记的人——宋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