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航天》:您能参加这次任务组织准备工作的讨论吗?
杨:我和核武器研究所负责人一起讨论强-5的性能。强-5机腹炸弹仓的空间有限。氢弹有两米(6.5英尺)长,重量为一吨。我们一共讨论了三天,最后决定氢弹可以采取外挂方式,挂在机腹下一个半凹的空间里,采取两个挂钩的悬挂方式。之后我们加了一个装置将炸弹弹出去,这样投放炸弹时炸弹不会和飞机碰撞。这种改装携带氢弹的强-5型号被命名为强-5甲。我们相信在1970年底我们能投掷氢弹。
炸弹不能采用常规的投弹方式,而要用向上甩投的方法投向目标。我们采用的战术是以300米(984英尺)的高度时速900公里(560英里)接近目标。当时大部分雷达对这个高度以下的目标探测能力比较差。当飞机离目标12公里(7.5英里)时,飞机以45度角爬升,到了1200米(3936英尺)的高度,我将会投弹。
炸弹与飞机分离后,将继续爬升到3000米(9840英尺)高度,而后下坠。炸弹到达目标正上空要60秒。在飞机和炸弹分离后到炸弹到达目标上空,飞机往回飞脱离爆炸区域。
我们的靶标是直径200米(656英尺)的圆,这个靶标我通常能击中。我大约每投十次就能有一次将弹投到离圆心距离50米(164英尺)的范围内。我们使用和氢弹重量尺寸一样的模型弹,只不过是用水泥和钢铁做的。我练习了200次投弹。
接下来,在1970年底,氢弹出了问题,在罗布泊实验点,炸弹爆炸了,但预期的热核反应没有发生。氢弹爆炸失败了,问题必须要调查。我的强-5甲投弹任务中断了。我回到了山东的单位。
1971年9月的一个政治时间最终决定了投掷氢弹的时间表。副统帅林彪在政变企图失败后逃往苏联的途中飞机失事死亡。军队引起震动,为了鼓舞士气,毛泽东主席决定这一年投掷一枚氢弹。
投弹任务的日期是保密的;一旦日期选定,并由毛主席批准,核试验基地所有人员必须全部留在基地,不得外出。
核武器研究所的负责人把我拉到一边,私下简要地跟我提了在核爆炸中我会碰到的情况。他保证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我练习过多次,所以当我带实弹飞行时,我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
4.《航天》:实际飞行任务那天出了什么事?
杨:1970年12月30日,天气情况良好,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从基地起飞,飞向目标所在地,离基地300千米(186英里)的罗布泊零号地点。按照预定计划,我以时速900公里飞行,飞行高度300米。离目标12千米时,我开始45度角爬升,到达高度1200米,开始投弹。
没有反应,氢弹没有和飞机分离!仪表显示氢弹还悬挂在机上。我再次向目标飞去,准备第二次投弹。
我们事先有应急方案。有三个独立的机械装置用于投弹,它们分别与挂钩连接。其中有两个机械装置是用来备份的,以防第一个装置失灵。我三个装置都试过了,全部失效。
我第二次接近目标时,我采用了同样的投弹方式,炸弹没有投下。我调整方向,第三次飞向目标,炸弹同样没有投下。情况紧急,此刻飞机燃油开始告急。
在起飞前,我温习了应急程序。我有三种选择:我可以跳伞弃机,使飞机坠毁在罗布泊实验场周边的沙漠里。我可以将飞机迫降在戈壁,这样就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我也可以努力将飞机开回基地。我想到人们在氢弹计划上花费的时间和努力,以及中国人民为之花费的巨大物质财富。我做出了决定,我将把飞机和氢弹一起带回基地。
这是有很大风险的。基地有一万人,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所执行的任务。如果出了问题,成千上万人将要送命。在着陆时,悬挂在机腹下的氢弹离地面仅仅十厘米高。
在我飞行时,西北所有的无线电站全部关闭,区域内所有航班全部取消。我通过无线电告诉塔台我决定返航。我请求基地所有人撤到基地的地下坑道里去。周恩来总理发布了人员撤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