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如果成婚会不会幸福?有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会。问为什么?
答曰:他俩还没结婚就整天小吵小闹,结了婚若有家事烦恼岂不更升级为大吵大闹?
那么金玉真是良缘了。宝钗人大度,会为人处事,上上下下没有不说好的,连袭人也从心里拥护宝钗做宝二奶奶。娶了宝钗,定是宝玉的造化。
果然如此,暂且不论宝玉是不是爱她,只说两人婚后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婚姻的典范,只是不知这样能不能确保幸福。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举案齐眉故事中的主人公梁鸿,据说后来在孟光妻子的劝说下到山里隐居去了。我觉得这是女人的智慧。女人不美,或者没有十足把握让丈夫爱上自己,一旦才子丈夫红尘得志,受到外面各种诱惑的几率就会增加许多,这样对婚姻无疑会形成潜在风险。到了山里过平民生活,每日为生活奔波,没有时间产生其他想法;即使不为生活奔波,潜心著书立说,艳遇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也没有机会实践想法,容易做到情感专一。而贴近大自然的生活礼教道德规范约束相对要小许多,不必做给人看了,这样看来两人的生活情趣倒有可能增添不少,从而增加感情积累,稳定婚姻生活。
还有一种历史,是明明告诉我们幸福的。与我们的愿望相反,这样幸福的例子竟然是不合道德礼仪的。
在某个朝代发生了一件绯闻,本来是家中之事,不涉他人,但在当时,个人隐私往往和官员的道德品质相连,虽然那时也有狎妓的,也有娶小妾的,这些事都可做风流韵事,可一旦是正规正矩的夫妻,一丁点男女间的事反倒成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基本就是一件绯闻。事情就这么奇怪。
主人公是张敞,张敞是汉宣帝时期的国家干部,很有才,曾使巧计捉拿群盗。但他在生活中却不拘小节,有人发现他在家中竟然为妻子画眉,有失体统。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朝廷。宣帝就当着许多同事的面问他有没有这事?虽然是个人隐私,张敞也不能欺蒙皇帝,于是说,有。张敞虽然承认了,心里却颇不舒服:这不是人身攻击吗?人一委屈,就要思考这冤案的根源,自然要为自己这么做找点理由。于是,张敞发现了问题:这与国事何干?于是写了篇文章,内容就是论画眉与国事。张敞在这篇文章中首先辩白自己的妻子眉上有疤,不画不好看,这是客观原因,并非自己有这喜好。这说明张敞虽然觉得很委屈,但还没有做到理直气壮。这条理由他自己又觉得站不住脚:那可以由媳妇自己对着镜子画啊。于是他稍加掩饰之后就进行了反击: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甚于画眉者甚矣。这句话打击了一大片,都是凡尘儿女,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作为皇帝不去管国家大事,却去管大臣的闺房事情,未免本末倒置。
张敞说了大实话,道貌岸然的太多了,闺房之中,谁不知咋回事?若整天板着脸,跟上朝似的,大敌当前一般,女人不会幸福,女人不幸福男人就幸福吗?可巧还有一个故事,是被当做反面教材的,列入“淫惑”一章中。是关于王安丰的事。王安丰老婆当着人面就“卿卿”的称呼他,让王安丰觉得很没面子,很没尊严。那天就很和蔼地提醒妻子,说你当人面就卿卿地叫,让人听见了不好,不合礼法。他媳妇就说了: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听这快嘴利舌,更不像话了,估计是被宠坏了,但有了这些亲,爱,做丈夫的听着也怪舒服的,不然王安丰何不直接说“以后不许这么叫,再这么叫打五十大板!”其实卿卿也没什么了不起,相当于不用敬语的官人、相公什么的,就直接喊你了。这媳妇很像现代女人,有了爱就表达。
这不足为凭,因为毕竟是反面教材,提醒男人别学这男子的样,竟然允许老婆这么放肆。
还有一例,却是文人自己的得意,这便是《浮生六记》中的芸娘。芸娘也是一个不大合乎道德典范的人。曾被民国知识分子林语堂夸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
芸娘是清乾隆年间文人兼画家沈三白的妻子。
本来她是容易被历史遗忘的,可因为后来沈三白自曝隐私把闺房之乐写出来了,结果大家都认识了这么个人,还知道了那些从来没有男人引以为荣的闺房之事来。
芸娘本名陈芸,是沈三白舅舅的女儿,比沈大十一个月,聪明,有才,还会写诗,削肩长项,是个骨感美人。沈三白爱上了她,刻意求了这门亲。婚后两人关系极亲密,和宝黛一样,两人同读《西厢》,谈诗论经,情趣相投,情色皆备,抄录两段:
其一:七月望,俗谓鬼节,芸备小酌,拟邀月畅饮。夜忽阴云如晦,芸愀然曰:“妾能与君白头偕老,月轮当出。”余亦索然。但见隔岸萤光,明灭万点,梳织于柳堤蓼渚间。余与芸联句以遣闷怀,而两韵之后,逾联逾纵,想入非夷,随口乱道。芸已漱涎涕泪,笑倒余怀,不能成声矣。觉其鬃边茉莉浓香扑鼻,因拍其背,以他词解之曰:“想古人以茉莉形色如珠,故供助妆压鬓,不知此花必沾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所供佛手当退三舍矣。”芸乃止笑曰:“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莱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余曰:“卿何远君子而近小人?”芸曰:“我笑君子爱小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