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万人迷”美男子，容易想到布拉德·皮特、贝克汉姆，或者木村拓哉。假如到中国古代去找，那么晋代被人“看杀”的美少年卫玠和一出门就收获满车果子的潘安，也都有被称为“万人迷”的资格。据电视剧《风流戏王》的介绍，说李渔和李香君谈恋爱，洪承畴和隆格格想当第三者，够热闹、够八卦，有点儿意外的是，这部戏里居然有王紫稼。王紫稼何许人也？在明清之际，他可是倾国倾城的一代名伶，不折不扣的“万人迷”。

 

王紫稼是苏州人，著名昆曲旦角，大批士大夫文人追捧他，昵称他为“王郎”，还有人把他的名字写成“子玠”，暗示他就是当代卫玠，其走红程度，按尤侗《艮斋杂说》的说法是“妖艳绝世，举国趋之若狂”。王郎年过三十，北上入京，又把一帮京师贵人阔少迷得神魂颠倒。

 

三十岁之后尚且如此，少年之时盛况可知。吴梅村在《王郎曲》的跋里曾无限神往地回忆当年初见王紫稼时的情形，浓艳颓靡的笔调之下，透出一抹淡淡的故国之思。写诗文为王郎捧场的名士不止吴梅村一个，钱谦益和龚鼎孳写的更多。这三个人，恰是清初文坛名头最大的“江左三大家”。王紫稼到北京，就是去投靠龚鼎孳的。

 

中国旧时的“万人迷”结局似乎都不大好，潘安被诬谋反而遭杀戮，卫玠被争睹偶像的人群挤得发病而死。王紫稼结局更惨，他从北京回到苏州，万万没想到大祸临头，被江南巡按李森先致于死地。这位李大人是清初最有名的言官，高阳在历史小说集《柏台故事》里写过他的事迹。他是明崇祯进士，官至国子监博士，曾接受李自成的官职，入清之后做江西道监察御史，以严厉著称。他于顺治十三年巡按江南，大开杀戒，有名案件之一就是以“淫纵不法”的罪名处死王紫稼。与王紫稼同时被杀的，还有“淫僧”三遮和尚。据无名氏《研堂见闻杂记》载，李森先把王紫稼抓起来后，“杖数十，肉溃烂，乃押赴阊门立枷，顷刻死”，三遮和尚也被“杖数十，与子相对枷死”，因为王最擅长演《西厢记》中的红娘，有些刻薄的人就把他们比作红娘和法聪。

 

李森先所列王紫稼罪状主要是两方面，一是与贵介豪门交往甚密，利用关系网“夤缘关说，刺人机事”，一是淫污良家妇女、收受别人馈赠的财物数量巨大。李在苏州还捕杀了为妓女定“花榜”的金又文、沈濬等，看来对风纪案件特别重视。李森先自诩“铁面冰心”，他的老乡王渔洋也称赞他“有海忠介(海瑞)之风”，我倒觉得明清史专家孟森对他的评价更一针见血：“盖亦色厉而内荏者也。”因为自己历史不清白，更要急着向新主子表功。

 

王郎既死，有人埋怨李森先“杀风景”，龚鼎孳《王郎挽歌》里就说：“只愁卫玠应看杀，那得焚琴汝辈人。”然而偶像毕竟只属于他那个时代，说归说，当有了新的追捧对象之后，王紫稼也就很快被人忘却了。新生代词坛高手陈维崧写《浣溪沙·赠王郎》，“十五吴儿渲额黄，鹅笙炙罢口脂香，依稀记是小王昌”云云，又不知是哪个王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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