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以前就强烈反对暴力形式的法国大革命,这个意识,不仅影响着他的法国观感,也影响了抵达巴黎时的心情。他写道:“往闻巴黎繁冠天下,顷亲履之,乃无所睹”。看不见巴黎的富丽,自然就会看到诸多败落之象。他接着说,“宫室未见瑰诡,道路未见奇丽,河水未见清洁。比伦敦之湫隘,则略过之。……且不及柏林之广洁,更不及纽约之瑰丽远甚”。(《欧洲十一国游记》,下同)
康有为一向主张模仿德国和英国政治体制,欧洲几国跑下来后,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知是康有为“法(国)事事不如德(国)、英(国)”的预设影响了他的判断,还是事实便是如此,反正巴黎的百姓一并受到连累。在康有为看来,“巴黎市人行步徐缓,俗多狡诈;不若伦敦人行之捷疾,目力之回顾,而语言较笃实,亦少胜于法焉”。
作为维新运动的代表,康有为时时想到变法本不奇怪。如他说,以前中国变法如果成功,学习德、美、法的街道建设之优点,取长补短,就可以超越。奇怪的是,他总是放不下“帝师”的架子和晚清士人的“精神胜利法”。大凡在叙述法国某项现代化设施之后,他都会说到中国,其结论均是“未来看中国”式的。他设想如果在上海至江苏之间百余里中,营建新都市,“以吾人民之多,变法后之富,不数十年必过巴黎”,所以巴黎实在是“无可羡无可爱焉”。康有为之所以举沪苏一带为例,是因为巴黎让他想起了上海的大马路(今南京东路)及愚园路附近的景象。但事实上,这个区域的城市规划和建筑风格,恰恰与中国人无关。
有意思的是,康有为这类“提振信心”的言论多建立在假设而不是现实的基础之上。也即是说,多是用“假设变法成功后怎样”的句式。这实质上等于是假设重现一个失败的历史。
现如今,沪宁杭一带的城市集群已经成为现实。论城市群的规模、建筑的体量和道路的宽阔,不要说是一百年前的巴黎,就是当下的巴黎大区也不在话下。假设康有为还活着,他会怎么样呢?设经舍,讲“国学”?或者偶尔会到巴黎的孔子学院讲学。时过境迁,他对巴黎的观感也一定充满着异样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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