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894年12月出生于浙江金华东南乡的一个满百户的小麓村里。我的家庭是一个半耕半读的家庭。
我于10岁时进本村的私塾读了一年书,11岁,父亲送我到城里乐群小学去上学,15岁小学毕业。我的祖父要我改学种田,我的父亲看我读书还不错,尤其小学里教我的两位老师异口同声地说:“这小孩子很可造就,还是让他再念几年书的好。如果经济为难,我们可以稍稍补助他一点。”于是我有了师长的资助,加以父亲的同情,就鼓着勇气于15岁时考取了杭州私立安定中学,在这所中学里读了5年书。虽然就年龄讲是全班最小的一个,但成绩往往名列前茅,因此很承师长们的器重。
19岁在中学毕了业,但是我的彷徨歧途的烦闷也就从此开始了。照我自己的志趣,一心要想上进,最好能有进大学的机会。我的祖父固然叫我改业,就是我父亲,虽然希望我再能上进,但困于经济,也就丧失了鼓励我的勇气,这时的我确是感觉到痛苦万分。最后还是由于师友们的鼓励和资助,勉强借集了300元银洋,就单身离家到了北京,很幸运,竟让我考进了全国知名的国立北京大学,在那里整整读了8年书。1921年,当我26岁时,完成了大学教育。
在我受大学教育的过程当中,恰巧遇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大战结束后的1919年,各帝国主义国家在巴黎召开了所谓和会。当时国内是北洋军阀专政,那班不学无术的糊涂虫,只知卖国求荣,不管国家、民族和人民大众的利益,形成了外受帝国主义欺凌,内受反动统治压迫的恶劣局面。而出席所谓和会的我国代表,无力扭转局势,竟想在巴黎签订丧权辱国的和约。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激起了一批热血青年的愤怒。但在反动军阀高压之下,很少有人敢出头发难。于是我和二三有志的同学,就暗地里秘密联络一部分北大同学,不避艰险地发动了以“内除国贼、外抗强权”为口号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彼时在北京的各大专学校的同学们莫不一唱百和,很快就联同一起,高举义旗,于1919年的5月4日上午8时,在北京的天安门前聚集了1万左右的大专学生和部分中学生。大家一鼓作气,浩浩荡荡地向着卖国求荣的国贼曹、章、陆进攻,火烧了曹贼官邸赵家楼,痛打了章宗祥。这就是震动全国以至全世界的五四运动。
这个反帝反封建运动爆发之后,北洋军阀政府大怒,当天逮捕了青年学生32人,一起关在北京大学的第三院(北河沿),受尽毒打与虐待。但是北京的广大群众却从迷梦中被这一伟大的运动唤醒过来,莫不齐口称快!最明显的表示是第二天就造成了北京全市罢课、罢市、罢工的从来未有的严重局面,致使反动军阀集团张惶失措!同时,策动这一伟大运动的青年同学们,为扩大效果,博得全国广大人民的一致同情,立刻组织了北京学生联合会——后来扩大为全国学生联合会,我曾充任首任主席。在5月7日的那一天,我被北京学联会推为全权代表,兼程赶赴天津、上海、杭州、广州等地,策动一致罢课、罢工、罢市的运动,并策动组织各地的学联会。每到一处,不出三天就收到良好的结果。
在五四运动展开后的两个星期内,我曾经和天津学联会代表杨兴亚、上海学联会代表何葆仁,同去见孙中山先生于其上海寓所。孙先生和我们三个学生联合会的代表谈了三个钟头的话,他的最后结论是“团结才有力量,诸位要希望这次学生运动发生力量,收到一定成果,惟有加入中国国民党。大家团结一致,来共同努力才是办法”。当时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致回答说:我们都是学生,我们都还在求学时代,没有看到过三民主义的书籍,所以不知道三民主义为何物,因此未便冒昧入党;再说这次学生运动,是完全出于青年们的爱国至诚,既没有什么党派作用,也没有什么政治背景,所以发生了极大的号召力,并博得全国各界广大的同情心。虽然在这运动初发生时,北京的一般政客们也曾无中生有地造过谣,说什么这次学生的狂妄行动,是受了进步党所利用的、研究系所鼓动的,但是我们可以一言蔽之:“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