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每每读到屈原《涉江》中这些优美的诗句时,脑海中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清澈的沅水,两岸峰耸云天,古木葱笼,阒无人烟,朦朦雨雪中,只有群猴在山林间嬉戏。江中一叶小舟逆流而上,船头昂然站立着一位伟岸的老人,须发和袍带在秋风中飘逸,小舟来到两江汇合处,老人望着两岸如画的景色,发出“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的感慨。这就是我想象中的溆浦,在我的心中是那么神奇、邃远、既幽美又有些荒凉。
在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末,我终于有幸来到了这片心仪已久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土地,县城的街道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各类店铺,林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一派现代化景象。昨夜一场暴雨,使空气格外清新,地面洁净如洗,却使河水暴涨,浑浊不堪的河水如注般向下游狂泻。我们来到河边的屈原文化广场,广场上塑有屈原像,建有屈原亭、涉江楼、桔颂阁、《离骚》诗柱,地面上嵌有《天问》选段,临江的石壁上还刻有屈原入溆图……。整个广场亭、台、楼、阁、廊、像和壁画浑然一体,融人文于自然,展艺术于建筑,寓情感于景观,与周边林立的高楼交相辉映,既展示了飞跃发展的现代文明,又体现了厚重深远的传统文化。
第二天我们来到屈原当年登陆的半岛——江口古镇,一条石板街一直延伸到半岛的尖端——屈原登陆的地点——当地人形象的称为犁头咀,街道两旁排列着整齐的木板屋或青砖瓦房,板筑的墙壁,有的上面爬满了青藤,有的上面加砌了青砖,清代驿站衙署的正门也完好无损,数十个保存完好的码头分别通向沅水和溆水,一栋栋吊脚楼临江而立……。站在犁头咀,只见左边的沅江水流湍急碧蓝清澈,右边的溆水浑如泥汤奔流如泻的汇入沅水,汇合后一清一浊,可谓沅溆分明,望着这一清一浊的江水,我想起了屈原的诗句“举世皆浊我独清”,“浊”必竟是支流,必定要为“清”所改变,你看那接纳溆水后远去的沅水,不是一片清澈嘛。当地老人说过两三天溆水就会变清,看来“浊”不仅是支流,而且还是暂时的,只有“清”才是永恒的。我们沿着莱畦间的小径,踏着莱花的落英,拾级而上——我想这大概就是屈原当年登陆的小径吧,来到一座叫“伏波宫”的寺庙,庙内供奉着马援等大小神像好几尊,尊尊神像前香烟缭绕。忽然我在殿旯旮的帘幕后发现一尊木雕立像,油漆斑剥,布满灰尘和蛛网,雕像峨冠博带,衫袍飘逸,腰间还佩着长剑,我惊呼:这不是屈原吗?这位“姓屈性无屈,名平鸣不平”的伟人,为何被冷落以至如斯乎?回到县城,我把这一情况向接待我们的尚环归副县长作了汇报,尚副县长大为惊异,并表示一定妥善安置。几个月后参加一个会议再次来到这里,果然这尊屈原像已被移入伏波宫旁边的一座偏殿,正门上方还挂上了“屈原庙”的大匾。油漆一新的屈原像站立在高高的神坛上,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远方,他是在翘望郢都,等待君王的召唤?还是在搜寻苍梧,欲向重华陈词?亦或在企盼他理想中的“美人”,以期同施“美政”,济民于水火?或许是在盯着早己清如明镜的溆水构思新的诗篇……?我们不得而知。只能胡乱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