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子艰苦,但母亲对生活却非常乐观,我家是全村第一个买缝纫机的,母亲的巧手有了缝纫机的帮助如虎添翼,我和弟弟妹妹的衣服是村里小伙伴中最漂亮的。而且就算日子再难,母亲也没有剥夺我们上学的权利,在我九岁时,我的双胞胎妹妹出生了,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意见都是不让上三年级的我上学,因为象我这么大的女孩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辍学的比比皆是,但母亲不同意,说不让孩子上学就耽误了孩子一辈子,家里再苦再难也得让孩子上学,反正孩子上学早,就休一年,明年接着上!于是我在三年级只休了一年学,又重新背起了书包,可母亲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
慢慢地,弟弟妹妹们长大了,母亲也由民办转为公办,我们也参加了工作。在母亲退休前,我的小妹也结婚成了家,母亲老了,却越来越慈祥,对我们越来越纵容,越来越依恋了。每次我们回家也成了母亲的节日。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忙着擀我和丈夫最爱吃的手擀面,给女儿做她最爱吃的清炖鸡和糖醋鲤鱼,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却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插手我只能陪在一边和母亲聊天,剥个蒜,切个葱。
前天回娘家,和母亲一起忙活着做饭,我们娘俩边说话边干活,无意中我碰触到了母亲的手,不由吃了一惊,母亲的手像个木头似的硬邦邦的,仿佛没有肉。我情不自禁地拿起母亲的手端详,一道道深深的口子在其间纵横交错,有如干旱龟裂的农田,一条缠着一条。无名指和小指弯曲着,像一个佝偻的老人,经年的风霜使得手背上的皮肤遍布皱褶,粗糙得如干枯的树皮,松垮的皮肤下覆盖着突兀的几根骨头,好象要随时脱落下来,斑驳的褐色小点不均匀地密布青筋暴露的手背上,而且干瘦得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一股酸涩涌上我的心头,“娘,你的手怎么……”我傻乎乎地蹦出一句。母亲笑着看了我一眼,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看了看,不在意地说;“怎么,还能怎么,老了,老了不都这样吗?”是啊,母亲今年都62了,看着母亲头上的丝丝银发和满是皱纹的脸,我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岁月无情。
看着母亲龟裂的手,无来由的想起昨晚做的梦来——在梦里,我穿着儿时的旧衣,和母亲从小湾边上往家里运土坯,从小湾到家里,得走过一个不太陡却极长的长坡,在梦里,母亲肩膀上挂着车攀,粗糙的手用力推着车子,我拉着车子前畔的绳子,来到长坡前,先稍事休息,再一鼓作气推上去,我和母亲力气小,母亲说中途不可以说话,也不能犹豫,要不就会半途而废,我紧紧拉着车前畔的绳子,绷着脚尖,努力而艰难地使劲!使劲……快爬上坡时,我的力气终于用光了,于是只好象抓救命稻草似的扳住面前的影壁墙才勉勉强强把车子拉上来。夕阳的余晖从门前的影壁墙上斜映进来,其他的便已然模糊一片,唯一清晰的却是屋后小湾的一片淡默。
这样的场景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醒来后还是对梦中的情节记忆犹新,如同发生在昨天的事一般,许时小时候对苦难的记忆太深刻,和母亲共同劳作太多的缘故吧!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心里清晰可见,从梦中醒来还能体味到刚刚在梦中的劳累和不堪,如同真实一般。
当我已为人妻母后,当自己的女儿被捧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我也曾酸涩地怀疑过母亲是不是对我太狠心,于是和母亲谈论起昨天的梦境,评价梦境中的得失,母亲怜悯地用目光抚摩着我的脸。我努力地回想着梦境中的细节,看着女儿和侄女外甥在屋里进进出出、嘻嘻哈哈地说笑、打闹,不由想:许多年后我的孩子们在以后会有对儿时生活的回忆吗,也象我一样对回忆有如此深刻的记忆吗……我说不清。
母亲有些絮絮地念叨起我儿时的不易和当时对我的狠心,母亲的言语里透着深深的愧疚,长叹一声:哎,谁家自己的孩子不自己疼啊,当自己的捶头在你瘦弱的脊梁上敲打的时候也想过,孩子啊,娘也是没办法,娘也是让生活给挤兑地没办法,可是那时侯咱家那条件,没有办法娇嫩孩子呐,谁让咱家穷呢……我轻轻地在母亲后背上调皮地捶打,边捶打边说:现在我长大了,可要报仇!于是娘俩在在灯光下你攀着我,我搂着你,静静地享受一会我忘记了许久的母亲怀抱的温暖。
纷纭的往事在我眼前幻现得更加清晰,我明白,母亲何尝愿意对自己的女儿严厉,她也是被生活逼得没有办法。
母亲用双手经营着我们温暖的家,流逝的岁月将我们一天天长高长大。握着母亲的手,看着眼前这双布满了青筋突起和粗糙龟裂的手,眼望饱经风霜的母亲,我能拿什么来回报您对儿女们的爱?母亲,我读懂了您的爱,近距离的观察母亲的脸,母亲眼角的皱纹抚不平岁月的经历和沧桑的皱纹,已经染白的两鬓如雪,我无语哽咽……
(责任编辑:宁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