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一部最难的书,它的名字恰恰叫《易》。“易”的含义虽然丰富,但根据权威的说法,其中一义就是简易的意思。今天人们了解儒家总是从《论语》入手,而读《论语》的人们难以想象《易经》会是儒家的经典。
《易经》是一部远古的卜筮之书,远到超过我们的历史记载,按照“事历三古,人更三圣”的说法,《易》最早的作者是伏羲,这是比黄帝更早的人物。儒家传下来五部经典著作《诗》《书》《礼》《易》《春秋》,《书》经以古奥著称,不过最早也就是《尧典》。但这也不难理解,几乎所有文明的上古时代都拥有神秘的祭祀文化,祭司往往是权力的象征,甚至超过首领,而在中国他们叫巫史。严格说来巫与史有所区别,擅长卜筮确是共通的。我们已经无法确认《易经》是否真的是伏羲首创,但我们可以确认它是巫史文化的传承。
然而,经过孔子“赞易”后它就不再简单的是一部卜书了,成为儒家最权威的五部经书之一,甚至渐渐成为五经之首。曾几何时,《易经》忽然也成了道家的经典,身价也一跃成了群经之首。人们在里面寻找各种哲学理论,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它似乎是囊括了量子力学相对论二进制等所有人类思想之集大成者,又似乎什么也不是。还有一部分人力图淡化《易经》身上的卜筮色彩,但它一直且依然是九流术士的经典著作。
今天人们了解儒家总是从《论语》入手,而读《论语》的人们难以想象《易经》会是儒家的经典。因为《论语》告诉人们的总是一些看似粗浅的道德哲学,这种学问在今天看来不值一哂。聪明的人们免不了有点鄙视孔子及其所创建的儒家学派。比如黑格尔说:“孔子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辨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边我们不能获得任何特殊的东西。”再比如说王小波说“读完了《论语》闭目细思,觉得孔子经常一本正经地说些大实话,是个挺可爱的老天真。”
于是乎,一部分人想当然的认为《易经》的继承人应该是更智慧也更神秘的老子才对。然而事实并非这样,儒家那些林林总总、卷轶浩繁的学问中有一门学问就叫性命之学,专门研究人性与天命的学问。《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易.系辞传》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有时候《易》学就被称为性命之学。然而在《论语》里子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未尝得而闻焉”,《子罕》篇又说“子罕言利、仁与命”。仅在最后一篇才提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但是儒家与《周易》的关系的密切程度不亚于江湖术士与《周易》的关系,宋明儒学里二程、朱子、王阳明的学问都根抵《易经》。汉儒更不消说,不仅易经博士们推演灾异成风,其他四经博士也擅长此道,比如治《春秋》的董仲舒犹好推阴阳灾异。有时我在想,后来的江湖术士或许正是汉儒们的余绪,此乃后话。或许我们可以认为汉儒此番行径乃是受战国阴阳家影响,而非儒学本来面目,加之汉王室崛起于荆楚之地,此地巫风盛行,儒生们援天道推灾异正是投其所好,看起来也言之成理。许多正人君子对儒生推灾异算国运的行为有些不齿,要么不敢正视,要么声称汉儒阉割了儒学云云,哪知道孔老夫子亦雅好此道,再往前追溯即可知孔子本人“晚而好易,韦编三绝”,亲自捉刀作《易传》,用力程度在《五经》中唯有《春秋》经可比。马王堆出土的《帛书易》还记载了孔子“百占而七十当”的预测水平,这个成绩即使在今天看来也算得上是高手啦,要知道,古代的占卜手段还是相当落后。
性与命,学院派们做了许多相当深刻的解释。我们不妨直截了当一点,那就是性格与命运。西哲云“性格即命运”,也就是《中庸》所说的“天命之谓性”。既然绕不开命运二字,我们不防从算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