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必刚才是梦里,现在醒来了;哎,不对,不对,一定是刚才是醒的,现在在梦中。于是庄周化为蝴蝶,翩翩起舞,到了“忘我”的境界了,也就是“无已”了,这个嘛,就叫“物化”。《齐物论》的核心就是讲这个。在道家,人的死不叫死,叫物化,是另一个生命变化的开始。死不可悲,活着也没有什么可喜,差不多,一个是睡觉去了,一个来做梦。
你说,哎呀,我昨天夜里做了梦,梦到被人追赶,吓死了,这到底是现在在说梦话,还是昨天夜里在做梦?有时候,你梦中还梦到自己在做梦;有时候,梦到自己很清醒,你现在说给别人听,好像自己很清醒,其实是真糊涂。
“庄周化蝶”这个故事,对中国文化的影响太大了。很多文人都受了这个故事的影响,常常浪漫主义地让自己笔下的人物“羽化”。仙剑里面就有化蝶,很美,很美。明末有个著名的畅销书作家叫冯梦龙,他编写了一部《三言》,影响很大。在《喻世明言》第二十七卷,讲到一个故事《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说的是临安城里有个金老大,从祖上到他,做了七代团头(乞丐头目),吃的住的都很好,但是富而不贵。金老大有个漂亮的女儿名叫玉奴,有才有貌,很想攀一个官宦之家的少爷,无奈门户不对,只好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莫稽。玉奴婚后不惜财力物力供相公莫稽读书。三年后,莫稽金榜题名,得授官职。在携眷上任的路上,因怕乞丐之女的身份丢人,索性将玉奴推下河里……金玉奴获救,恩人许德厚收她为义女。那许公恰巧是莫稽的顶头上司。许公以嫁女为名,让一对旧夫妻二次圆房。“羽化”为官宦千金的金玉奴指挥丫头棒打薄情郎后,与莫稽破镜重圆,夫妻和好,比前加倍。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今天的你已经不是昨天的你,庄子讲的“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实际说的意思就是世间万物都是互动的,此所谓“白驹过隙”。上面这个故事里,虽然有当时地位、身份的差别,但人都是在变的,莫稽变成了官员,金玉奴“羽化”为官宦千金,就像做梦一样。
“庄周化蝶”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既然你知道做梦的状态,那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是清醒的呢?
世间的很多东西,在你没有看到、意识到时,它对你没有妨碍,好像不存在,比如空中的电波,没有人告诉你的时候,你不知道的时候,并不觉得怎么样,当你一旦知道了之后,电波便时时出现在你的脑子里了,挥之不去了。比如说,在没有“白马非马论”之前,没有人怀疑白马是马。是公孙龙子的辩论让我们困惑了。
公孙龙子何许人也?他不像庄子这么有名,有必要介绍一下。他是个逻辑学大家、辩论大师,和惠子齐名的。公孙龙子是战国末年赵国人,曾为平原君门客,属于“离坚白派”的代表人物啦。什么叫“离坚白派”呢?这是从他另一篇文章叫《坚白论》来的。说一块又硬又白的石头,应该一分为二来看。如果从视觉来看,叫“白石”;从触觉来看,叫“坚石”。你仅仅去看,当然看不出石头的坚硬来;仅仅去摸呢,也摸不出石头的白色来。所以他主张将“坚石”和“白石”严格地分离开来看。这个就叫“离坚白派”。
公孙龙子真正成名,是因为他提出“白马非马”之论。记得我们在上中学的时候,哲学课上老师总是批评公孙龙子的,说他看问题太片面啦,居然说“白马非马”。那个时候,我觉得公孙龙子是个反面人物,专门供批判和嘲笑用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么,公孙龙子为什么说“白马非马”呢?他说: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名形也。故曰:“白马非马”。意思就是“马”这个“名”,唯一定义的是马的“形”。而“白”这个“名”,唯一定义的是“色”。那么“色”的概念和“形”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所以“白马”和“马”是两个不同的“名”。而两个不同的“名”又唯一对应两个不同的“物”。所以“白马非马”。简单点说,“白马”两个概念是不同的,两者不可对等。所以“白马非马”。
白马不是马,怎么能这样说呢?用我们今天的语言来理解就很简单了。警察一般都是穿警服的,是维护社会安全的,但是,穿警服的不一定都是警察哦,也有假冒警察的家伙出来招摇撞骗,当然也有个别真警察执法犯法的。再比如说,在电影《天下无贼》里,刘德华开着偷来的宝马,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一看有钱人,马上敬礼。刘德华摇开车窗说了句: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