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论语》的定名与定本
《论语》这个名称始见于《礼记·坊记》。其中有“《论语》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坊记》古人认为是子思(孔子之孙孔伋)作品,后人对此表示怀疑,大多认为《礼记》中的文字多数是汉儒的解经之作。可是郭店楚简中所出现的《太常》一篇,其中有的文字明显截取于《坊记》,而楚墓是战国中期偏晚,竹简文字的作者应该更早一些,与子思时代大体相合。《坊记》时期的认定,从而可知《论语》之名在战国时就有了。不过直到汉代《论语》也常被学者简称为《传》或《记》,目的是将其与“经”区别开来。
经过秦火之劫,汉初《论语》也不显于世。汉惠帝时废除“挟书之律”后,先秦儒家残存经典陆续面世。《论语》先有齐人传出的二十二章(多《问王》和《知道》)和鲁人传出的《论语》二十章(与今存《论语》相同),简称为《齐论》《鲁论》,齐鲁二书是用当时流行文字隶书写成,称“今文本”。
汉景帝末年发生了经学史上的一件大事,即孔壁古文经典的出现。当时被封在鲁的诸侯王刘余(死后谥号鲁恭王),喜建宫殿,其宫与孔子旧宅相邻,当他扩大宫殿、拆到孔子宅壁,发现了许多写着古文字(秦以前的篆文)的竹简,经整理,知道这些都是孔家代代相传的经典,包括《尚书》《礼记》《孝经》《论语》等数十篇。其中的《论语》二十一章(与现今《论语》相比有两个《子张》篇),称为古文《论语》,简称《古论》。汉代《论语》原本就是“齐”“鲁”“古”三个本子。
西汉成帝时安昌侯张禹位高权重,成帝做太子时,张禹给他讲过《论语》。张原学《鲁论》,后调和“齐”“鲁”,以《鲁论》为底本,择善而从,合为一编,名为《张侯论》。张的地位名望促成《张侯论》广泛流传。当时有“欲为论,念张文”谣谚。东汉末年朝廷刊《熹平石经》用的就是《张侯论》,这是《论语》第一个由官方推出的定本。可惜《熹平石经》历经战乱,所存无多。
《论语》之名大约在东汉逐渐固定了下来。汉章帝建初四年(79)朝廷召集诸儒于洛阳白虎观讲论《五经》异同。班固整理会议记录,称《白虎通义》,其中引《论语》47处,都称《论语》。
东汉末集大成的经师郑玄依据《张侯论》,参考《齐论》《古论》著有《论语注》。此书五代以后也失传。20世纪敦煌、吐鲁番文书中发现过几件唐写本“郑注”残卷。1969年在吐鲁番发现了唐景龙四年(710)卜天寿抄写的《郑注论语》长卷。
1973年河北定州西汉中山怀王刘脩墓出土的竹简中有《论语》,经整理,录成的释文7576字,约为《论语》的二分之一。属于《鲁论》系统的。
二、《论语》地位的涨落
1、今文学派统治下的《论语》
原始儒学有些迂阔,因此孔子栖栖一生,不为世所用,与其学缺少实践品格有关。战国末,七雄纷争,越演越烈,各个学派要想有出路,都要加强实践性,以供统治者采撷。儒学两大派,思孟一派有点理想主义,荀子一派则更注重现实政治因素,后来荀学发展成为法家,成为秦朝的国家意识形态。
汉代儒生为了加强其学术的实践品格,走的是与注重鬼神的楚文化(秦是被楚人灭掉,汉制度承秦,文化承楚)结合的道路,并演化为妖气十足的今文学派。董仲舒是其代表。董倡导天人感应,把不谈“怪力乱神”的孔子打扮为通天教主,把儒学神学化。今文学派争着运用儒学,把“《诗三百》作谏书”“以《春秋》决狱”,为政治服务。董仲舒之后,有些儒者编造“谶纬”,装神弄鬼,每下愈况。“五经”皆有相应的“谶纬”,连平实通俗的《论语》也不例外。《论语纬》中就把孔子说成“素王受命”,颜渊是“素王”的“司徒”,子贡是“司空”。把儒学弄得乌烟瘴气,把儒家经典搞得鬼话连篇。这种“实践”和“应用”在东汉末彻底破产,从此今文学派一蹶不振(鸦片战争后有个回光返照)。今文学派注释的经典多散佚失传。
儒家在今文学中扮演主角的经典是《春秋》《书经》《诗经》等,而《论语》只是作为儿童学习的初级课本,可以加添“神话”“鬼话”处甚少。统治者所重视的学科都设立了博士。文帝时始设立《诗经》博士,武帝时始置“五经博士”,汉代重“家法”,每一经的经师不仅各有各的对经典的解释,而且所传的经文也有差别,朝廷为了表示对不同传承的尊重,往往各立博士。西汉末,已经立有十四博士。但两汉始终没有给《论语》立博士。可见《论语》在官方学术体系中是地位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