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诗的平白而炽烈是惊心动魄、过目难忘的。
“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就是那白水白桥白石头,因从未见过世面,白色也非赤橙黄绿青蓝紫合成,只是一无内涵的白,天清地明的白,与尘世全然不同。
“执手双泪落,何时见欢还”,人世的殷切又是这般厚重,紫陌红尘的浓烈抑郁。
“大堤诸女儿,花艳惊郎目”,读着仿佛下一步就要迈进歌楼楚馆了,它却戛然止步在尺寸之外,隔了孙悟空金箍棒划下的圈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探手抱腰看,江水断不流。”读不明白,读不顺畅,却自有不清不楚的风流蕴藉流荡其间,让你只是读读罢了,只是读读够了。
“吴中细布,阔幅长度。我有一端,为郎作裤。”又是块白石头,是村女在白石头上捣杵制衣,山光水秀,不遮不掩,心思清明。
“懊恼不堪止,上床解腰绳,自经屏风里。”恹恹的口气,懒懒的神情,纵使天姿国色也是寂寞红颜,终日相对,自怜不如屏上鸟。
“百花鲜,谁能怀春日,独入罗帐眠。”专作情语而绝妙者,古今曾不多见也。
“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倒是这样无来由的坚贞执迷让人愕然,激烈到生死无间,也只有叹为观止。
“绩蚕已成茧,相思条女密。投身汤水中,贵得共成匹。”孟姜女哭倒长城亦寻不回亲人,祝英台葬身坟墓才得相聚,刘兰芝化身树木方能厮守,血泪相合的爱,终了只是幻梦。
“歌舞诸少年,娉婷无种迹。菖蒲花可怜,闻名不曾识。”无骨气无精神,却是楚楚可怜。莽苍浮世,一瞬一息的真情可感也是难觅。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小女子的娇痴相,外人怪也不是怜也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