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皆知柳永是宋词大家,内心充满敬仰,但在当时,柳永不为世人认可,活得十分可怜,“为人放荡不羁,终生潦倒”。文人的诗词集里没有关于他的材料,《宋史》没有为他立传。我只能通过一些野史来了解他的事迹,但这些零星的记载,也是各书传闻异辞、支离破碎的。
柳永少有俊才,为人风雅,巧工词章,人称“金鹅峰下一枝笔”。他很早就来到京城,终日在青楼妓院里厮混,浪得才名,《避暑录话》中载:“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与大多数文人“学而优则仕”的想法一样,他也积极参加科举考试。第一次落榜后,他还满不在乎,做诗道:“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
5年后第二次开科,还是没有考上。自夸一定“金榜题名”的柳永脸上挂不住了,激愤、狂傲之气一发作,便写了那首著名的《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依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牢骚归牢骚,考试还得继续,所以他又参加了朝廷的第三次大考。这时,他已年近四十了,皇帝也已经从真宗赵恒换成仁宗赵祯了。
这“恭俭仁恕”的仁宗赵祯,颇爱文士,提拔了如范仲淹、司马光、晏殊、苏东坡、欧阳修等诸多人才,不是心胸狭隘、爱搞文字狱的领导。他容得了落魄酸秀才“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的反动诗,也容得了大臣们对自己“沉湎女色”的尖锐指责,还容得了包拯不尊圣旨、唾沫溅到自己脸上的行为,却不知为何,偏偏对柳永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较起真来。赵祯看到柳永的考试卷子,不假思索,信手就批:“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大笔轻轻一挥,就把柳永勾掉了。录取名单一公布,众人纷纷嘲笑柳永“才子词人,白衣卿相”、“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噎得柳永几天说不出话。
关于赵祯此举,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说是“留意儒雅,务本理道,深斥浮艳虚美之文”,不喜欢艳俗之词,不喜欢柳永行径放荡。但我猜测,这莫非是柳永“风头太健、盖过皇帝”惹的祸罢?当时的柳永炙手可热,“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歌妓们对他爱得发狂,妓院的顺口溜是:“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他的词远传高丽等国,也传入宫中,陈师道《后山诗话》云:“柳三变游东都南北二巷,作新乐府,天下咏之,遂传禁中。仁宗颇好其词,每对酒,必使侍从歌之再三。”但赵祯肯定不会喜欢这顺口溜,说不定还有点吃醋,暗暗着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小瘪三怎好抢了朕的头彩?”这次科举考试,乘机报复一下也未可知。当然咯,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恶搞,当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