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府运动中一个重要人物李绅。他写了二十首《新题乐府》,元稹看了觉得非常有意思,就和了其中的十二首。这又引发了白居易的诗兴,一气写了五十首,并改名为《新乐府》。可惜的是,李绅的《新题乐府》二十首全部失传。后人知道李绅这个名字,完全是由于他那首不朽的绝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悯农》)
这首“锄禾日当午”,与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应当是古诗中流传最广的两首。这首诗之所以震撼人心,就在于把“盘中餐”直接与“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联到一起,使人一端起碗来由不得就想到这“盘中餐”的“粒粒皆辛苦”。
王建是也是新乐府运动中的重要人物。他和张籍是好朋友,后世因称他们的乐府诗为张王乐府。他和张籍一样,诗歌语言通俗平易,有明显的口语化倾向。像这首《渡辽水》:
渡辽水,此去咸阳五千里。来时父母知隔生,重着衣裳如送死。亦有白骨归咸阳,营家各与题本乡。身在应无回渡日,驻马相看辽水旁。
战争,是人类肌体上永远在流血的创口。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在为它带来的灾祸呼天抢地,世世代代都在呼吁“净洗甲兵长不用”,却谁也没有能力使这个创口止血。古人曾经从各个角度诉说战争的残酷,早已把这个老话题说得惊心动魄了。王建这首诗,却只摄下士兵渡过辽河时的一个镜头。未过辽河,虽然“此去咸阳五千里”,故乡早已像梦一样地渺茫了,但毕竟人还活着,而一过辽河就“身在应无回渡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腐烂剩下的这把骨头能被送回故乡——“亦有白骨归咸阳,营家各与题本乡”,使亲人早已衰竭的悲痛重新被唤醒罢了。驻马相看辽水旁“——在辽河旁边停下马来互相多看了一眼,留下今生今世的最后一个记忆吧!加为这是在走向战争,而战争,是吞噬千千万万的生灵也永远喂不饱的猛兽!这首诗没有写战争的过程,也没有写战争的结局,而只用战争开始前士兵们沉重的心情来打动读者。
王建还有写宫女生活的《宫词一百首》,在文学史上也是很有名的。有的写得也很有深度,至今仍有认识价值,如:
宫人拍手笑相呼,不识庭前扫地夫。乞与金钱争借问:“外头还似此间无”。
被囚禁在皇宫里的宫女,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这首诗看似轻松,却揭示了宫女所过的空虚惨白的一生。
新乐府运动最先的倡导者元稹,在当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文学史上一直“元白”并称。
现代人提起元稹来,主要是因为他创作的传奇《莺莺传》,是一篇优秀的小说改编为《西厢记》后,至今仍在舞台上演出。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这是悼念结发妻子的。妻子死时二十七岁,元稹三十岁,因为还没有发达,所以特别强调“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由于是原配,两人共过患难,诗人写诗的时候动了真感情,诗写的也就特别投入。另外,律诗为了层次多,内涵丰富,就使诗句紧缩,诗句紧缩,就不得不打乱语序,根本不考虑口语的习惯。元稹这二首诗,则比较接近口语。感情真挚,用语浅近,放说两人在一起的种种琐事,因而使人感到特别亲切,特别有人情味。“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妻子是那么贤惠,用野菜补充食物,扫落叶当柴烧,生活如此清贫也心甘情愿。可是“今日俸钱过十万”,等诗人发达了,俸钱多了,妻子却已死去,只能“与群营奠复营斋”,只能用这些钱业给妻子做道场。这才真正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元稹还有一首《离思》,头两句也至今还有人引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为修道半为君。“曾经沧海”这个成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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