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章台新雨后,踏入沙间!” 接踵而来的是痛彻骨髓的解释。汉时长安有街章台,为歌妓聚居之所,在我国古典诗词中,章台柳通常用来借指如柳枝一样迎新送旧的歌妓,且又包含着一个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大唐天宝末年,美丽善歌的柳氏原为李生的姬妾,李生家累千金,却交了一个穷得响丁当的秀才朋友。这人姓韩名翃。柳氏见而慕悦,一意怜才,李生成人之美,乃将柳氏嫁归韩翃。第二年,韩翃高中进士还乡省亲,柳氏暂留长安。不料安史之乱发生,小别遂成银河。柳氏剪发毁形避居法灵寺,生死不闻音讯。韩翃遣人多方打探她的下落,密使不辱使命,为柳氏带去一囊金及其题诗《章台柳》: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柳氏捧金痛哭,复诗《杨柳枝》,词云: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二诗相答竟成谶语。其后柳氏为番将沙吒利所得,宠擅专房,苦不得脱。“自是寻芳去较晚”,安史之乱后韩翃与柳氏道路相逢,柳氏发出 “终身永决”的幽叹,韩翃亦不禁泪倾如雨。缘未断,情难绝,最终在唐朝皇帝的出手相助下,柳氏与韩翃破镜重圆。
从这个故事我们不难看出,身逢天崩地坼的乱世,普通人是怎样命运坎坷不由自主。欲洁何曾洁,这不但是柳氏的遭际,也是李舒章的遭际,虽然相似,但比之柳氏,李舒章却又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一个弱女子的失身尚且情有可原,士人的失节则难容于世。柳氏可以重拾旧欢,舒章却回头无路。昨为明朝臣,今着清廷装。这中间该有多少无奈多少恨,多少哀怨多少愁?!
据《南汇县志》记载,明崇祯十六年,李舒章因其父李逢申“遭诬谪戍”,“匍訇走京师讼其冤。甲申父殉难,雯募棺殓之,饘粥不进者累日。本朝定鼎,内院诸大臣怜其孝,且知其才,荐授弘文院中书。”这也就是说,李舒章是为了替父讼冤而来到京城。不早一步,不晚一步,他碰上了改朝换代的甲申之变,父亲殉明死节,他则羁留京城不得归家。清军入关后,一些清朝大臣被他的孝心(在父亲的棺木前累日不进饮食)所感动,并且知道他才华卓异,就将他推荐给了本朝。看来是孝心与才华为他闯了祸。然而如此大张旗鼓地引起清人的重视,孝心与才华谁又是决定性的因素呢?不言而喻是后者。对于急于夺取大明江山的清朝统治者,才具乃是重中之重。倘使李雯仅为心地纯孝的泛泛之辈,退求端居自保应当不是什么大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