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服装是“化石”,可以窥见汉代中原服饰的影子。这个没有文字的民族,用针当笔、用彩线为墨,把几百年的苦难和迁徙的坎坷道路绣在衣裙上。
当“外人”被苗族刺绣折服,苗绣又被赋予更多的价值,那些本能的对历史的记录,如今变成了可以用金钱衡量的美。
“中国也有高级服装”
苗绣种类的繁多和工艺的精美,让其他的刺绣种类望尘莫及。在中国四大刺绣中,苗绣的工艺种类超过20种,挑绣、绉绣、叠绣等都是其他刺绣中没有的技艺。“有一种‘双针锁’的工艺,起源于汉代,这种绣法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但在苗绣中保存了下来。”
苗服做工的精致也让藏家们爱不释手,“破线绣”是把一根丝线破为数根,苗族女人用比发丝还细的丝线刺绣,一张绣片常常要花去几个月的时间。韦荣慧介绍说,苗族服饰在巴黎展示时,法国高级服装工会主席戈巴克对苗绣赞不绝口,他说:“我们过去认为中国没有高级服装的历史,但在少数民族服装,特别是苗族服装中,我看到了。”
让人着迷的还有苗族刺绣的纹样。中央民族博物馆里,收藏着一套“龙船衣”,这套衣服上的刺绣,描绘了苗族最热闹的龙船节的场景,热火朝天的龙舟赛跃然衣上。苗族刺绣不仅记录节日、图腾和英雄,还记载着苗族几百年迁徙的历史,在很多苗族刺绣图案中,都有水波状的花纹,苗族用这样的符号表示他们的祖先曾经跋山涉水,渡过长江、黄河,最后才来到西南。
苗族人超群的想象能力,可以在刺绣中窥见一斑。苗绣中经常出现的蝴蝶图案,是苗族人传颂的图腾——“蝴蝶妈妈”。一棵枫树的树心生出一只蝴蝶,蝴蝶与水田中的水泡相恋,蝴蝶生出12个蛋,这12个蛋演化成自然万物和苗族人的祖先。苗族人相信,“蝴蝶妈妈”是所有苗族人共同的祖先。
黔东南,是蝶纹造型种类最多的地区。仅在施洞镇,蝴蝶的造型就有好几种,有人面人身蝶翅的,也有人面人手人足,背后长出翅膀,像西方天使造型的。还有一些几何图形的刺绣,用非常抽象的线条代表蝴蝶,用来装饰衣服的衽边和裤脚。
苗族刺绣的用色也是独一无二的大胆,他们用红配绿、紫配绿、紫配黑,通常认为很俗的色彩搭配,在苗绣中被大胆地使用,达到了夸张的效果,他们用来一点也不俗。鲜艳的色彩和多姿多彩的纹样,正是苗绣吸引人们的地方。
衣裳不只是衣裳
当汉族服饰经历了一次次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时,苗族服装却坚强地固守着,几百年来没有改变。
很多研究苗族服饰的人困惑于苗族服饰历代不变的原因,一个被认同的原因是,这个曾经经历太多苦难的民族,在被迫离开中原迁徙西南的过程中,靠统一的服饰来强调民族的团结,并保持自己民族的传统和文化。
服装在苗服婚姻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是它维系着这个民族的传统,正因如此,苗族女人才会穷尽一生的精力来制作衣裳。在苗族内部,有无数个“婚姻集团”,同一个“婚姻集团”内的男女才能通婚,辨别“婚姻集团”的标志,就是服装。
每年农历的三月十五日,是台江县施洞苗族最隆重的节日,当地人叫“姊妹节”。苗族男女穿着盛装,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唱歌、喝酒,寻找自己倾心的对象。苗族小伙子只要看到姑娘衣裳的款式和自己母亲一样,就知道姑娘是自己可以挑选的结婚对象,如果款式不同,就不能上前求爱了。
如果不是苗族人固执地保留着对制作精美服装的热情,也许,这个民族的风俗和传统,早就在迁徙中被外族的影响所淹没。反过来,苗族的风俗也捍卫了苗服制作代代相传。
苗族婚俗中,女孩结婚后的当天或者几天后,就回到自己娘家“坐家”,“坐家”时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坐家”几乎是苗族少妇专门用于刺绣的时间,在“坐家”的日子里,新娘能够得到娘家人特殊的照顾,她不用从事太多的家务和劳作,有更多的时间专心刺绣,给自己制作盛装,也给将来的孩子缝制背带、衣帽。
衣裙上的历史
在游人们来到施洞镇之前,每一个苗族家庭都按部就班地过日子,男人下田耕作,女人操持家务、绣花做衣。女儿照着母亲教授的花样学绣花,母亲教龙,就绣龙;母亲教蝴蝶,就绣蝴蝶。母亲为女儿绣嫁衣,等女儿有了女儿,女儿就会为自己的女儿绣嫁衣。
为什么每一代制作的服饰款式都几乎相同?绣花的图案为什么基本不变?那些艳丽的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就像家家都要淘米做饭一样,女人学刺绣,做衣服,在苗族人眼中是不需要探究起因的生活本身。
对万物起源的想象,羽化成苗绣,被苗族女人穿在身上,那些属于这个民族的故事,就这样世代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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