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绣品极少传世,较早的"北宋蜀绣双冠图片"(现藏西南师范大学),绫地,绣片高44厘米,宽30.7厘米,上绣二株鸡冠花、孤屿、水草水波纹,一雄鸡屿上昂首振翼催晓,上端钤"明昌御览"玉玺一方。明昌是金章宗皇帝年号,可能是宋朝廷赠给金国的。中国古代的山水花鸟画的成熟期在五代,其突出代表便是西蜀南唐的画家如黄筌、荆浩等。宋人之绣,针线细密,其用线止一、二丝,用针如发细者为之"。花草禽鸟之绣非如此细密而不能工不能真,加之题材之自然清新,比较龙凤及汉唐流行纹样更富于生活气息。后代言及绣者之工,就说"工仿宋绣",赞扬"精刺绣"者,即言其"能灭去针线痕迹",直称"针神"。此乃仿宋画之工,甚至有直谓"绘绣"的。
明代秦良玉锦袍也是蜀中今所见稀罕绣品。一为蓝缎并金绣蟒袍,胸背襟袖均并金刺绣蟒纹,又间彩绣万福、如意、云纹、宝相花纹等;一为黄缎并金绣花蟒凤衫,除蟒纹,胸背又绣双凤,裙脚彩绣寿山福海,空白间绣彩云。秦良玉乃一代名将,崇祯帝曾召见并赋诗表彰其征战之功,云:"蜀锦征袍手制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不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身着蜀锦缎精绣蟒袍驰骋疆场,其俊美英武非男儿可比。服饰之用黄色在隋唐为皇帝所兴,宋元以后赤黄、丹黄、浅黄更为皇朝所专用。秦良玉因召赐"太子太保诰封一品夫人",故可服黄缎蟒凤纹袍衫。《古董琐记》载?quot;石柱有秦良玉锦袍,极长大。"有作《秦良玉锦袍歌》:"……宫锦归来抚战袍,镂金错绣皆天泽……锦袍乐府蛮女唱,弓衣合绣都官篇"(见清王培荀《听雨楼随笔》引)。可见这件原藏石柱县秦良玉家庙的精工细做之战袍非常有名。 三、蜀绣发展 作为专门技艺,历史上刺绣常为朝廷官府控制,如宋朝廷始设"文绣院",招纳绣工专为皇室绣制御服及装饰品,元代在全国各地设有绣局,明代设内廷作坊专管各项工艺制作,清代同类机构叫造办处。这些官方机构除了督造朝廷政府所需,对刺绣行业的正规确立,提高其社会经济地位也起到积极作用。如清政府于光绪二十九年(1903)在成都成立四川省劝工总局,内设刺绣科,聘请名家设计绣稿,同时钻研刺绣技法。当时一批有特色的画家如刘子兼的山水、赵鹤琴的花鸟、杨建安的荷花、张致安的虫鱼等入绣,既提高了蜀绣的艺术欣赏性,同时也产生了一批刺绣名家,如张洪兴、王草廷、罗文胜、陈文胜等。张洪兴等名家绣制的动物四联屏并获"巴拿马赛会"金质奖章。张洪兴绣制的"狮子滚绣球"挂屏又得清王朝嘉奖,授与"五品军功",为蜀绣赢得很大声誉。
但蜀绣之形成专业比官方劝工局更早。道光年间(1830年),民间组织的"三皇神会"成立。这是一个由铺(店主)、料(领工)、师(工人)组成的刺绣业的专门行会。这种正式"垂版立行",建立行规,确定专业分工,维持行业内部各方(如生产、销售等)的利益,表明蜀绣已从家庭逐渐进入市场,形成广为社会所需的规模生产。那时成都的刺绣手工作坊在九龙巷、科甲巷一带有八九十家,到官方劝工局成立,蜀绣业更加兴盛。如"三皇神会"时的刺绣主分三类:穿货(生产礼服、霞披、挽袖及其它实用品)、行头(剧装)、灯彩(红白喜事用的围屏、采帐等),到劝工局时期,实用品外更丰富了刺绣欣赏品类,如条屏、中堂、斗方、横披等,题材除以古代名家画作如苏东坡的怪石丛条、郑板桥的竹石、陈老莲的人物等为粉本,又请当时名画家设计绣稿,并绣制流行图案,既有山水花鸟、博古、龙凤、瓦文、古钱一类,又有民间传说,如八仙过海、麻姑献寿,吹箫引凤、麒麟送子等,也有隐喻喜庆吉祥荣华富贵的喜鹊闹梅、鸳鸯戏水、金玉满堂、凤穿牡丹等,十分丰富。
蜀绣在民间广为盛行。当时成都周围郊县农村以刺绣为副业者众,有些家庭代代相传,故民间不乏刺绣高手。但劝工局对刺绣大力研究与创制反过来又促进了民间刺绣业的发展,刺绣商号及绣铺增多。市场需求刺激着蜀绣工艺的提高,随着绣技精进,蜀绣名声大噪,据说清代有不少宫廷绣来自四川,《成都通览》云?quot;劝工局所出之品为天下无双之品,以东洋之绣工较之,出于东洋十倍矣"。这自然有赖于蜀绣固有传统。据统计,蜀绣针法有12大娄,130余种之多,是四大名绣之最丰富者,而70余道衣锦线更是蜀绣所独具。所以当时来成都的外国人,"多购买数十年外之旧绣品为玩物,能出重价",如"女人之裙幅,购去即作门帘;官场之,购去即作茶几上之盖面;神会之绣帐,购去即为壁上之屏幅"(《成都通览》),当然还是以其精致的绣图为珍;实用转而为玩赏,自是其审美价值的提升。若传至今日,又不啻是一般装饰物了。
从方志所列清末"成都之绣工出品"及"劝工局之绣工出品工程",可见蜀绣在当时已非常注重日用品的出产。这是蜀绣民间性突出的方面,生活需用,民间即不乏绣制。城乡妇女闲时多自绣鞋帽枕套头巾甚至帐帏被面等,操练极精者即成高手。如成都王松轩女史便自制彩线,以名家粉本绣之,尤工小品,市多争购。那时绣品时兴,尤今青年之穿休 所以爱家多慕世间名品。如上海露香园顾氏之绣,由明代传至清,着意宋元名画题材入绣,点染成文,无不精妙,世称顾绣,是典型的闺阁画绣,几成民间刺绣代表。清末成都同苏杭相同,锈铺多打"顾绣"招牌,虽属意包装,以示其绣品上佳,但也昭示蜀绣能吸纳顾绣技艺。据说清道光年一从苏州调任四川的官员随带戏班中便有三个绣衣师傅,均为男子,皆顾绣技法。后招徒授技,顾绣之法遂融于蜀绣。于今蜀绣老艺人几乎都是男子,其因就是当时招徒囿于世俗之礼而不能招闺中女。 今天成都的刺绣车间似又回复女儿本色,难见男性绣工。梁张率《绣赋》有云:"寻造物之巧妙,固饰化于百工……顾影自媚,窥镜自怜,极车马之光饰,尽衣裳之妊妍……"言绣之技,绣之情,绣之美,非女儿之作不能形容如此。若没有女工的刺绣印象,又焉能领略"绣绷花鸟逐时新,活色生香可夺真"的闺中情景及感受"金针银脚从人看,愿度鸳鸯满世间"(清樊樊山《忆绣》诗)的儿女情怀。
当然今天的刺绣工场远不是过去小姐绣楼的情调,也非"慵线懒针",仅随兴致而为的闺中闲雅之事。作为一门古老工艺,蜀绣以其独特多变的针法和传统的技法、富于浓郁地方特色的图案(如芙蓉鲤鱼、山水熊猫花鸟人物等)受东西方人青睐,因是商品而能购得,其间又蕴含并传导民间文化,这又是蜀绣及其爱家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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