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赵色空的“双重身份”,其尼姑现状和思凡少年之间的矛盾,使其在唱词与行腔方面的兼济。同样,帖旦在全剧的另一看点做功上也要表现剧中人物“双重身份”“二律背反”的艺术特点,这在戏剧著名的“哭天皇牌”中“数罗汉”此出戏中表现的最为完美。“采茶歌牌”:“绕回廊散闷则个,绕回廊散闷则个!”白:“你看两旁的罗汉,塑得好庄严也。”“哭天皇牌”:“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着我。”演员在念唱的同时,需要做出许多舞蹈动作,并且动作与描绘的罗汉形象要相对相应。又因罗汉是塑于回廊两旁,因此,数罗汉时要注意舞台上的表演位置,不能一边“数”,而应两边“数”,因此舞蹈动作要呼应罗汉位置,左右幅度不能过小,小则欠舒展,但又绝不可过大,过大则不符合回廊的空间位置。演员在这一系列虚拟动作中虚构出一个三维空间,让观众如临其境,同时又相应唱词,或“抱膝舒怀”,或“手托香腮”,或“眼倦开”,形象逼真地虚拟出一个个罗汉形象,使舞台拓展表演空间的同时,“添加”了无数的罗汉形象,填充了舞台空白,使观众在感受上增加角色,丰富场景,在亦真亦幻的虚拟场景中欣赏演员内敛与外显、优雅与活泼并存的舞台表演。
此外,《思凡》的艺术魅力还表现在舞美方面的清雅脱俗,这包括舞台场景布置、道具选择、音乐、灯光的配置等方面。在舞台场景的布置方面,因《思凡》是展现尼庵景象,因此,在舞台之上,只设一观音轮廓的布帷为佛龛形象,之前设一桌,桌侧置一椅,桌上一盏孤灯,一手黄卷,一木鱼,一念珠即展现了尼庵内室的空间形象,无需多赘,简单明了之中体现出尼姑生活的清贫单调。此黄卷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小尼姑赵色空弃之与念唱的动作表演上,既厌倦又无奈的心絮全盘拖出。此外,另一重要道具便是拂尘。关于佛尘便不得不提及梅兰芳大师。《思凡》剧目便是梅兰芳向昆曲名家乔惠兰学习的第一出昆曲,梅兰芳大师在原来昆曲表演的基础上,综合自身感受、体验,在许多戏曲动作上进行了改进,其中便包括被后人称绝的“佛舞”。加入佛尘不仅突出了赵色空的尼姑身份,并且还使演员能够运用佛尘自如地表演许多优美的舞蹈动作,展现戏剧人物内心情感的同时,更使得佛尘的柔软与演员的柔曼身段及其昆曲柔长的行腔特色相得益彰,精妙绝伦。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缛。”(“香雪灯牌”)同样,《思凡》做不得凡俗之本,亦做不得富雅之端,它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演绎了昆曲艺术的另一种高雅与俗白。
《思凡》中的经典唱段:
(山坡羊牌)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香雪灯牌)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风吹荷叶煞牌)
奴把袈裟扯破,
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夜深沉,独自卧,
起来时,独自坐。
有谁人,孤凄似我?
似这等,削发缘何?
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
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
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
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
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编辑:地理公主 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