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刊发讨论引起广泛关注
这颗重磅学术炸弹在昆曲界引起了轰动,“钱南扬”的姓名重返学术界,宣告了钱先生的名誉得到恢复。学者纷纷撰文,和钱先生讨论昆曲的渊源。例如上海蒋星煜在当年7月19日的《文汇报》上发表《谈〈南词引正〉中的几个问题——昆腔形成历史的新探索》,钱先生为了答复蒋先生提出清唱还是戏唱等两个主要问题,写了《关于〈南词引正〉》,《文汇报》在9月2日即予发表。这样一问一答,“钱南扬”这三个字的名声又响了起来。
《文汇报》为什么能这样爽快地给予版面力挺蒋、钱的对答呢?这中间还有一段插曲,那就是先有傅惜华和周贻白两先生在《文汇报》上发文为《南词引正》的讨论作了舆论铺垫。事情之由来是:因为傅、周是叫我做福尔摩斯到路工家里去访问的指引人,我不能一走了之,理应对他俩有所交待。所以我南归后写信把路先生示知《真迹日录·南词引正》的情况向他俩作了简报,但特别说明:为了给钱南扬先生恢复名誉,要力保钱先生的《〈南词引正〉校注》在《戏剧报》上一炮打响,重点凸显钱先生的成绩,我则隐姓埋名。此事得到傅、周的理解,愿意为钱先生公布《南词引正》做一些预热的工作。他俩互相配合,跟《文汇报》编辑部取得联系,《文汇报》先在 1961年4月8日刊载傅先生的《曲海知新》,蜻蜓点水般地预告《南词引正》的学术讯息,引起了读者求知的兴趣;然后在7月22日再刊载周先生的《〈曲海知新〉读后记》,说是“去年有人发现一个魏良辅所著《曲律》的抄本载于《真迹日录》”,更引发了读者的关切。他俩恪守学术道德,绝对不在钱先生复出之前抢先发表《南词引正》的条文,而是尽心地为钱先生《〈南词引正〉校注》的出场打前哨战。由于有了傅、周在前面铺路,所以蒋、钱讨论《南词引正》的对答得到《文汇报》积极快速的反应。钱先生的名誉顺利恢复,《戏剧报》、《文汇报》和南北学人都起到了特殊的作用。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闻风而动,随即在重印《琵琶记(校注)》时,把署名“钱箕”更正为“钱南扬”,而且特约钱先生担任《汤显祖集》中戏曲集的校点工作,于1962年11月出版。接着,《中华文史论丛》第二辑(1962年)发表了钱南扬的《冯梦龙墨憨斋词谱辑佚》,第三辑(1963年)发表了钱南扬的《谈吴江派》。特别是《南京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在1963年第2期发表了钱南扬的《汤显祖剧作的腔调问题》,1964年第2期发表了钱南扬的《论明清南曲谱的流派》。如此这般,钱南扬先生的科研成绩在学术界又开花结果,南大重视戏曲研究的名声也就香飘万里了!
82岁时才姗姗来迟的教授职衔
难以逆料,“文革”风暴骤然来临,钱先生和其他老一辈学者一样,也受到猛烈的冲击。红卫兵造反派抄了他的家,把他已经写成的《戏文概论》、《戏文三种校注》等书稿都抄没了,他本人也被打入了牛棚。然而,不幸中之大幸是,钱先生在劳改队被隔离审查时,专案组通过内查外调,却把他蒙受的不白之冤查清楚了。据专案组宣示,钱先生被杭州校方打倒的原因,主要说他是四类分子,是历史反革命。因为有人揭发他在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他是平湖国民党县党部的“清党委员”,说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但经调查核实,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国民党,是他的连襟庄一拂胡乱地把他列入了“清党委员”的名单,与他本人无涉,根本不存在“刽子手”的问题。冤案查明,钱先生得到解放,从牛棚里放了出来。钱先生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人,只会用功读书做学问,个人得失全不放在心上,视功名富贵如浮云。他为人谦逊质朴,不擅言辞,不善交际,凡事逆来顺受,沉默寡言。即使遭到了天大的委屈,受到了很不公正的待遇,他也不抗声发话。他有口不辩,糊里糊涂地背着黑锅,既不驳议,又不申诉,所以杭州校方一直没有给他平反。他不去要求落实政策,也不想恢复教授职称,心平如镜,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