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医学源流论》二卷,徐大椿撰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此书堪称为“徐大椿医学论文集”,共收其评论文章九十九篇。上卷为经络脏腑、脉、病、方药,下卷则治法、书论(并各科)、古今。纵横捭阖,触及之处,每有新见,发前人之未发,言常人所不敢言,尤针砭时弊甚多,论述道理深湛,中医史上正缺如此大手笔之评论家也,大椿实古今第一人。
此书颇多先进之论,例如作“治人必考其验否论”,指斥“今之医者,事事反此,惟记方数首,择时尚之药数种,不论何病何症,总以此塞责,他认为,“若医者能以此法(效验)自考,必成良医;病家以此法考医者,必不为庸医之所误。”是颇具‘实践检验”为标准之义。种人痘法本非传统,当时推行尚多阻力,徐氏却具真知灼见,指出有“九善”(九大好处),作不遗余力之提倡。
自叙
医,小道也,精义也,重任也,贱工也。古者大人之学,将以治天下国家,使无一夫不被其之近,不能兼及。况乎不可治者,又非使能起死者而使之生,其道不已小乎?虽然,古圣人之治病也,通于天地之故,究乎性命之源,经络、脏腑、气血、骨脉,洞然如见,然后察其受病之由,用药以驱除而调剂之。其中自有玄机妙悟,不可得而言喻者,盖与造化相维,其义不亦精乎?道小,则有志之士有所不屑为,义精,则无识之徒有所不能窥也。人之所系,莫大乎生死。王公大人,圣遇豪杰,可以旋转乾坤,而不能保无疾病之患。一有疾病,不得不听之医者,而生杀唯命矣。夫一人系天下之重,而天下所系之人,其命又悬于医者。下而一国一家所系之人更无论矣,其任不亦重乎?而独是其人者,又非有爵禄道德之尊,父兄师保之重。既非世之所隆,而其人之自视,亦不过为衣服口食之计。虽以一介之微,呼之而立,至其业不甚贱乎?任重,则托之者必得伟人;工贱,则业之者必无奇士。所以势出于相违,而道因之易坠也。余少时颇有志于穷经,而肉数人疾病连年,死亡略尽。于是博览方书,寝食俱废。如是数年,虽无生死骨肉之方,实有寻本溯源之学。九折臂而成医,至今尤信。
而窃概唐宋以来,无儒者为之振兴,视为下业,逡巡失传,至理已失,良法并亡。焉伤怀,恐自今以往不复有生人之术。不揣庸妄,用敷厥言,倘有所补所全者,或不仅一人一世已乎?
节选(无气存亡论)
养生者之言曰∶天下之人,皆可以无死。斯言妄也,何则?人生自免乳哺以后,始而孩,既也。则绝嗜欲,可以无死乎?或者曰∶劳动贼之也。则戒劳动,可以无死乎?或者曰∶思虑扰之也。则屏思虑,可以无死乎?果能绝嗜欲,戒劳动,减思虑,免于疾病夭札则有之。其老而,而死犹然也。况乎四十以前,未尝无嗜欲、劳苦、思虑,然而日生日长。四十以后,虽无嗜欲劳苦、思虑,然而日减日消。此其故何欤?盖人之生也,顾夏虫而却笑,以为是物之生死,何其促也,而不知我实犹是耳。当其受生之时,已有定分焉。所谓定分者,元气也。视之不见,求之不得,附于报导血之内,宰乎气血之先。其成形之时,已有定分焉。所谓定分者,元气也。视之不见,求之不得,附于气血之内,宰乎气血之先。其成形这时,已有定数。譬如置薪于火,始燃尚微,渐久则烈,薪力既尽,而火息矣。其有久暂之殊者,则薪之坚脆异质也。故终无病者,待元气之自尽而死,此所谓终其天年者也。至于疾病之人,若元气不伤,虽病甚不死;元气或伤,虽病轻亦死。而其中又有辨焉。有先伤元气而病者,此不可治者也;有因病而伤元气者,此不可不预防者也;亦有因误治而伤及元气者;亦有元气虽伤未甚,尚可保全之者,其等不一。故诊病决死生者,不视病之轻重,而视元气之存亡,则百不失一矣。至所谓元气者,何所寄耶?五脏有五脏之真精,此元气之分体者也。而其根本所在,即《道经》所谓丹田,《难经》所谓命门,《内经》所谓节节之旁中有小心,阴阳合辟存乎此,呼吸出入系乎此。无火而能令百体皆温,无水而能令五脏皆润。此中一线未绝,则生气一线未亡,皆赖此也。若夫有疾病而保全之法何如?盖元气虽自有所在,然实与脏腑相连属者也。寒热攻补,不得其道,则实其实而虚其虚,必有一脏大受其害。邪入于中,而精不能续,则元气无所附而伤矣。故人之一身,无处不宜谨护,而药不可轻试也。若夫预防之道,惟上工能虑在病前,不使其势已横而莫救,使元气克全,则自能托邪于外;若邪盛为害,则乘元气未动,与之背城而一决,勿使后事生悔,此神而明之之术也。若欲与造化争权,而令天下之人终不死,则无是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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