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如果你将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涟漪就会从此中心向远处扩展开去,在五朝京都的千年古城北京,维新的浪潮已经消退成为历史。在这平静的古都里,只剩下一些贝壳,作为命运兴衰的见证者。代理过北大校长的蒋梦麟先生,曾这样比拟那个时代来而又去的文化风潮。
在1919年“五四”运动后,老北京实际上成了整个中国的文化中心,这里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政法大学等全国第一流的高等学府,聚集了一大批当时中国杰出的精英文化名流。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正在重新认识自己的国家,认识自己所处的时代,他们有滚烫的理想、有青年的热血、有澎湃的民族浪潮、有对普世文明的真诚向往。在近世中国最动荡最尴尬的时代,他们偏偏重演了一出先秦百家争鸣的繁花似锦。
岁月易逝,八十年弹指已过,当年健者,如今俱往矣。然而我们忘不了那些开风气之先者,比如蔡元培,他“把北大从一个官僚养成所变成名副其实的最高学府,把死气沉沉的北大变成一个生动活泼的战斗堡垒”(冯友兰语),其功不可谓不巨。
蔡元培十七岁中秀才,二十三岁中举人,二十六岁中进士,二十八岁成为翰林院编修,用中国过去的一首诗来讲,可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功名富贵已是囊中之物。然而当时正值戊戌之际,在他看来,以中国之大,积弊之深,不在根本上从培养人才着手,要想靠几道上谕来从事改革,不可能把腐败的局面转变过来,“康党之所以失败,由于不先培养革新之人才,而欲以少数人弋取政权,排斥顽旧,不能不情现势绌。”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之下,他告别官场,回到南方,致力于办教育,以后他更进一步在德国柏林、莱比锡等地学习、研究。
在德留学多年,又有在其他欧洲国家学习研究的经历。蔡元培吸收了西方现代大学精神,一种完全开放的、向世界看齐的眼光开始成熟。他最佩服的人是德国柏林大学的创始人威廉·洪堡。洪堡是柏林大学的创始人,奠定了学术自由、教学自由的教育原则,对蔡元培影响很大。
三十六岁以后,蔡元培看到清朝已不可救药,决意参加革命,他在上海一边办学、办报、办刊物,一边以翰林的身份学习造炸弹、参加暗杀团。由于蔡元培在革命党人中的威望,他先后被推为第一任光复会会长、同盟会上海主盟人。辛亥革命之后,他成为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总长。
1917年1月4日,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也拉开了他人生最辉煌的序幕。这一项中国几千年政治史上极其普通的任命,同时是中国文化史、中国教育史和中国思想史上最伟大的一个举动,它牵动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社会变革的脚步。蔡元培发表了一篇著名的就职演讲:“大学是研究高深学问的地方,学生进入大学不应仍抱科举时代思想,以大学为取得官吏资格之机关。应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责,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必须抱定为求学而来之正大宗旨,才能步入正轨。诸君为大学生,地位甚高,肩负重任,责无旁贷,故诸君不惟思所以感己,更必有以励人。苟德之不修,学之不讲,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己且为人轻辱,更何足以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