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沛然回忆,那时他与张镜人、姜春华先生陪同程门雪院长,对中医科目进行编写、审定。他们从早到晚,不曾有一点休息,既有商讨,也有争议,还不断征询同道的意见,往往为一条词目,反复修改。在修订1989年版时,为增写藏族医学条目,裘沛然多次进京核对资料,征求意见。在写著名中医陆渊雷条目时,他数次到陆家核对。往往为几个字,花几天的工夫。定稿时,他在南昌路中医文献馆,每天中午一杯茶,一个面包,瞌睡也不打,持续工作两个多月。在修订1999年版时,他干脆躲进乡村小屋,夜以继日,写稿审稿。
曾经有人问桥梁专家李国豪教授,编《辞海》能拿多少稿费。李国豪教授笑笑说:“我不计较这个。《辞海》是项大工程,涉及几千作者。如果都要计较收入,那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我很怀念五六十年代那种精神,大家召之即来,一心一意。谁想过稿费?都没有。只感到编《辞海》是件光荣的事情。现在的人要像以前那样单纯,已经不可能了。”
《辞海》在修订的最初几年,所有参与写作、定稿的人,分文不取。后来考虑大家太辛苦,给一些主要编纂者发了二百元的补贴。但是,很多人又将这点钱交给了本单位的组织。1979年,修订版正式出版时,有了稿费。然而,这个数字说出来让人有点心酸:一千字5.5元。一个条目只有几十个字、最多一二百字,也就几分、几毛钱,而花去的时间是几天,甚至几个月。《辞海》修订版的四任主编舒新城、陈望道、夏征农、陈至立,都没有拿过一分稿费。在《辞海》编辑部,曾经有人戏言道:“如果要惩罚一个人,那就让他去编辞典。”
参与《辞海》修订的作者,多达5000多人,能够在作者名单上留下名字的只不过600多人。但是,半个多世纪来,《辞海》却没有因署名闹过一次纠纷,也没有一次因稿费有过不开心。翻遍《辞海》修订版的任何一版,都没有石西民这个名字。但是,《辞海》人心里清楚,当年的上海市委文教书记石西民,是《辞海》的主要功臣之一。《辞海》的编纂工作,是他一手抓的。当时有人反映,《辞海》修订稿初稿的质量不行,石西民看了不少稿件,决定另组班子重新写。当浦江饭店集中修订时,石西民又提出了“知识性、正面性、稳定性”的修订原则,统一了大家的思想。在《辞海》修订的关键时刻,都是石西民作出正确决策。没有石西民,就没有《辞海》修订版,而《辞海》没有石西民的名字。那个年代,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领导者,单纯,没有功利,只有国家,没有自我。
世界史分科主编孙道天先生从1979年起就参加《辞海》的修订编纂工作。2009年版《辞海》修订时,他不幸患癌症。但是,他仍要求参加修订工作。手术后,他坐在病床上修订。后来,他说话都困难了,仍打电话给编辑询问出版情况。电子技术分科主编沈志广,是在工作时倒下的,而此时电子学科的稿件正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叶祥奎先生,在医院发出病危通知书的情况下,还关照家人要把一个新词收到《辞海》里。正是这些知识分子高度的负责和献身精神,才有了《辞海》一版又一版的修订和它的高质量、高水平。
谁来编纂原创性大型图书
巢峰是《辞海》1979年版修订以来的4任副主编,也曾经是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辞书出版社的总编辑。82岁的他对记者说,当下的出版他有许多看不懂。比如,抄袭。居然像《辞海》这样权威的书,还有人敢抄袭。比如,跟风。一本书卖得好了,换个字或谐音,跟上。比如,本末倒置。过去先有文学图书出版,才有电影改编。现在,哪部影视火了,才有哪部图书出版。比如,短命。过去出版人以出版“长命书”为荣,现在争着做“短命书”,等等。现在,全国每年出版新书20多万种,又有多少能够上架的?图书库存量,一年比一年多,据说已达500个亿码洋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