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知才智浅薄,惟有愚诚不敢避死布局,至于成败利钝,一无可待。皇上如果责臣以成效,则臣惶悚无地,与其将来毫无功绩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时据实受畏葨不前之罪。臣不娴习武事,既不能在籍服丧守孝贻讥于士林,又复言偾事贻笑于天下,臣亦何颜自立于天地之间乎!每到夜间焦思愁闷,只有痛哭而已。为臣请皇上垂鉴,怜臣之进退两难,诫臣以敬慎,不遽责臣以效。臣自当殚尽血诚,断不敢妄自矜诩,亦不敢稍涉退缩。
不要乘自己有急躁情绪的时候,不要为大家的议论所动摇,自然就能够瞄准敌方可破的漏洞,可以逸待劳。
曾国藩说自己一生虽然颇好读书,探求刚柔之法,但总免不了好名好胜的音信参预其间,因此,没有孟子“深造自得”一章所说的滋味,也没有杜元凯“优柔厌饫”一段所说的情趣。所以,“到了年老没有一本书可为凭恃,没有一件事算有成就”。年迈体衰后,他决心从“柔”的敬、静、纯、淡这四字上下功夫。
做人之道,圣人千方百计,大抵不外敬二字。敬,就是恭谨。无论是对多数人还是对少数人,也无论是对地位高的人还是对地位低的人,都不敢怠慢,这就是泰而不骄;衣冠整齐,态度严肃,令人望而生畏,这就是威而不猛。所以这一切都是学习“敬”的最好着手之处。古书上说:“君子庄敬曰强。”吴竹生先生说“敬”字最好。但真正做到“敬”,还需添加一个“和”,这样才不会勉强,才会自然而自愿地去做。
“静”字功夫最要紧。宋代理学大师程颢,是三代以后的圣人,在“静”方面下的功夫很足。王守仁也是“静”字有功夫,所以,他能对外不为所动。假若不静,反省也就不细密,见理也就不明了,都是浮的。唐鉴还说,大凡人都有切身的毛病,或是刚的恶习,或者是柔的恶习。各有偏重,沉溺既深,动不动就会发作,必须自己体察它,并终生加以治疗。
人不可无刚,无刚则不能自立,不能自立也就不能自强,不能自强也就涌成就一番功业。刚就是一个人站立起来的东西。刚是一种威仪,一种自信,一种力量,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概。自古以来,哪一个帝王将相不是自立自强闯出来的呢?哪一个圣贤不是各自有各的自立自强之道呢?孔子可算是仁至义尽的了,他讲中庸之道讲温柔敦厚,可他也有刚的时候,他当宰相才七天,就杀了少正卯。由于有了刚,那些先贤们才能独立不惧,坚忍不拔。刚就是一个人的骨头。
人也不可无柔,无柔则不亲和,不亲就会陷入孤立,四面楚歌,自我封闭,拒人于千里之外。柔就是使人挺立长久的东西。柔是一种魅力,一种收敛,一种方法,一种春风宜人的光彩。哪一个人不是生活在人间,哪一个人没有七情六欲,哪一个人能离得了他人的信任和帮助。再伟大的人也追随者,再精彩的学说也需要听众。柔就是一个人的皮肉,是使一个人光彩照人的东西。
然而,太刚则折,太柔则靡。早年曾国藩在京城,就喜欢与那些名气大、地位高的人作对,当然也不乏挺然特立、不畏强暴的意思,曾国藩肯定因此吃过不少苦头。不然的话,曾国藩就不会认识到天地之道,应刚柔并用,实在不可有所偏废。刚,并不是指暴虐,而是指强矫;柔,并不是指卑弱,而是指谦逊退让。
那么,何时何处可刚?何时何处可柔?曾国藩有自己的法则,凡遇事或为公,应当强矫,而争名与逐利,应当退让;开创家业时,应当强矫;而过成安乐,应当谦退;在外待人接物时,应当强矫,居家与妻儿享受时,应当谦退。
豁达是一种见识,冲淡是一咱态度。
没有良好的智慧、判断、洞察力和理解力,人就无法达到豁达。豁达就是要对事物进行观察、理解、再观察,再理解,直到事物在你面前透明起来,不再有盲点或黑暗部分。
冲淡是一种情趣,也许它没有理智作用,近乎于天然而生的一种倾向,它凭借的是直觉、直观、印象或体悟。它存在,无言,而且没有理由。
豁达是大智慧,冲淡是大情趣。
然而一般人都很难获得它们,其原因不外乎名和利的羁绊,或者为做成某一件事而过于执着。为名利所羁绊是因为沉溺太深,只看到名利对人的好处,没有看到或较少看到名利对人的消损,更不用说看到人生存的理由与目的;人赤条条地来,也将赤条条地去,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你。
自古以来,那些圣贤也许志趣不同,但在豁达与冲淡上是大体相同的。以诗而论,如李白、韩愈、杜枚就豁达一些,而陶渊明、孟浩然、白居易就冲淡一些。而杜甫和苏东坡就可以说两美兼备。相较而言,杜甫的五言律诗就冲淡,而苏东坡的七言律诗就豁达。邵雍不算是诗家的正宗,但也兼备豁达和冲淡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