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哲学的恢宏气象看来,也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的思想角度,从不拘限于枝枝节节,秋毫之末;但他并不抹杀精细的分析,否则就犯了《秋水》篇中所说的“自大视细者不明”的毛病。他往往从整体处观察事理,从各个角度作面面的透视。
从庄子哲学的对境来说,恢宏的气象乃表现于不以人类为中心(不拘限于人类),不以自我为中心(不拘限于自我),而能推及于广大的自然界。庄子思想的最高境界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方面表现出民胞物与的胸怀,另方面又呈现着艺术精神的和谐观照。很显然庄子取消了天地万物和我——客观和主体——的对立关系。这种主客一体的宇宙观,实为中国哲学的一大特点,和西方哲学主客对立的宇宙观,迥然不同。庄子不仅要打破主客对峙的局面,进而达到二而合一的境界,他还要进一步达致物我(主客)两忘境界。在这里,庄子充分表现出大艺术家的精神。
主客合一的宇宙观,只是对自然作某种程序的观赏,而缺乏开发自然界的精神。中国在科学知识与科学技术方面的贫乏,这种宇宙西观实有重大的影响;正如中国民族在文学艺术上的辉煌成就,也是受这种宇宙观的重大影响。
西方哲学的宇宙观始终是在一种不协调或割离的情状中影响于人生观。同时,传统西洋哲学家几乎都在全心全意建造大体系,把所有个体溶入抽象的全体之中,因而个体的特殊性便被抽象的全体消解和吞噬。反观庄子,他一方面肯定大自然的完美性,不如西方哲学总想逃离这一自然界,而构幻另一虚无飘渺的超自然;同时,庄子也肯定人类的尊严性,而西方哲学却以人性为微末。在庄子看来,广大的自然皆为生命游行的境域,人类处于自然中,其渺小程度虽如“毫末之在于马体”(《秋水》),然其思想光芒则可流布于苍穹。
20世纪的科学知识,将使人类愈为抽离;20世纪的科学技术,将使人类更为机械化,它们忽略了人的内在生命。在今日急速的动力生活中,人心惶然不安,精神前不见古人患者日增,可以为证。
对于这疯狂的时代,庄子哲学也许有一份清醒的作用,作为调整人心的清凉剂。
(责任编辑:三清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