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山木》中说:
且君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
其意是说:君子之间的交往,就像淡水一样,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小人之间的交往,就像醇酒一样,之间有浓厚的利益关系。君子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所以相互之间的友情不受利益关系变动的影响,永远是真诚的,亲密的;小人之间有浓厚的利益关系,所以相互之间的友情随着利益关系的变动而变动,当利益一致时,好得像蜜一样甜,当利益相反时,就会一刀两断。
为什么小人之间的关系会随着利益关系的变动而变动,一会儿亲如密,一会儿仇如第三季度?因为他们目光短浅,你我有间,一切以自己为核心。
在分别大小与小人的同时,庄子认为,只有大人才是真正的人,才是具有人格、达于至尊的人,所以他又将“大人”称为“真人”、“至人”,并借助于颂扬“大”,赞美“大”,来颂扬大小,赞美大人,认为只有志向远大的人,才能博施于民,尽管他们得不到小人的理解,或许还会受到小人的嘲讽。比如他们得不到小人的理解,或许还会受到小人的嘲讽。比如他将大人比喻成高飞九万里的“大鹏”,钓起震海之鱼的“任公子”。
《庄子·逍遥游》有过这样的描述: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 晏鸟 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其中的“斥晏鸟”,是一种小雀。
这段描述的大意是说:在什么也不生长的边远北方再往北,有一个辽阔的大海,名叫天池。天池里面有一种鱼,宽度足有几千里,而长度那就没有人知道了,这种鱼的名字叫做鲲。在那里还有一种鸟,名字叫做鹏,脊背像高大的泰山,羽翼像遮天的乌云,搏击长空,盘旋而上,高达九万里。驾着云气,背负青表,而后向南飞,它是要到南海云。小雀看到了讥笑道:“它这是要往哪里飞呦?我腾地一下就飞起来了,大不了飞上几丈高就下来,在蒿草之间飞来飞去,这也就算是飞翔的极限了。而它这是要往哪里飞呦?”而这就是大小两种不同东西的区别呀!
小雀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大鹏的志向,因为它与大鹏处在根本不同的两个境界。它的目光是那么狭小,它的能力是那么低下,可悲的是它却自以为大,将它的飞翔称为“飞之至”,反而认为大鹏高飞是一种不可理解的愚蠢之举。
当《逍遥游》再次讲述大鹏高飞的故事时,庄子将原先的斥晏鸟换成了蜩与学鸠,亦即知了和斑鸠,并做了评论。其文曰: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食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了民。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匹之,不亦悲乎!
其意是说:知了和斑鸠不知道大鹏高翔的道理,它们看见大鹏费这么大的力气往南飞去,讥笑道:“我腾地一下就飞了起来,碰到树枝、房梁就落到上面,即使这样,有时候还飞不到上面,累了就只好落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高飞九万里而去南面呢?”
庄子评论说:一个人到郊外去,一天吃三顿饭,回到家里后肚里还饱饱的呢。一个人要走一百里,那可就需要准备隔文化程度的粮食了。假如要到千里之外,那就需要准备三个月的粮食。也就是说,做的事情越大,需做的准备也就越多。知了、斑鸠这两个小东西怎么能懂得这样的大道理呢?
这就是说,懂得小道理的不懂得大道理,生命短促的不理解生命长久的。怎么知道是这样呢?你不看,朝生暮死的朝菌永远也不知道还有三旬为月的事情,夏天鸣叫的知了永远也不知上还有春天和秋天,这是因为它们的生命太短促了啊!楚国的南面有一种灵龟,以五百年作为春天,以五百年作为秋天;上古时候有一种椿树,以八千年作为春天,以八千年作为秋天。彭祖是古代一位长寿的老人,据说活了八百岁。一般的人要与他比较长寿,那不是很可悲吗?
庄子评论的中心点是说,处在小境界不能理解大境界。究其原因,在于处在不同的境界会有不同的体验。知了到了中秋就死了,向来没有见过冬天,怎么会知道世间还有科天呢?斑鸠虽然比知了活得长些,但却没有出过远门,怎么知道出远门还要准备干粮呢?大鹏之所以要高飞,那是因为要远去,不高不能致远;大鹏之所以要远去,那是因为志在长远,不远不足以为大。这种有关大的道理,小东西是永远也不能理解的。
小东西自以为高,自以为大,不以小为耻,反以大为蠢,庄子认为这是最可悲的了,于是发了出了感叹:“不亦悲乎!”
《庄子·外物》篇还讲过一个“任公子钓大鱼”的故事,与“大鹏高飞九万里”的蕴意大体一样。故事说:
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牛害 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陷没而下,骛扬而奋鳍,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制河以东,苍梧已北,莫不厌若鱼者。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趣灌渎,守鲵鲋,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大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于世亦远矣。
大意是说:任公子做了一个大大的钓鱼钩和一根又粗又长的钓鱼绳,用五十头犍牛作鱼铒,蹲在会稽山上,把鱼竿甩到东海之中,一天又一天地在那里等着。可是一年过去了,没有鱼来上钩。后来终于有一天有一条鱼游了过来,吞下了他的鱼铒,将鱼钩深深地卡在了咽喉之处。只见它急忙向海底窜去,把那海水搅成一个山谷一样的大漩涡;又见它奋鳍上扬,掀起了层层山峰似的大波浪。只听那海水震荡,惊动鬼神,惮吓千里,经久不自。任公子钓到了这只大鱼,把它切成肉块,做成腊肉,自制河以东到苍梧以北,没有未曾吃过他的这条鱼的。后世那些轻浮浅溥、只以道听途说为才学的人,听到此事则惊叹不已,纷纷相互转告。那也是的,平时都是用那小鱼竿,到那小河沟里去守候那些小鱼儿,想要得到大鱼自然是很难的了。那些把没有价值的说法粉饰一下去向县令献计献策的人,距离那通达的大道可是远着呢。所以,没有听说过任公子这种风度的人,距离那经世之道也是很远很远的呢!
任公子期过一年都没有钓上鱼来,不是钓鱼技术不佳,而是因为他的志向在于钓到震动乾坤的大鱼,所以他用的鱼钩很大很大,他用的鱼绳又粗又长,脚蹲浙江的会稽山就能把鱼竿甩到东海之中,不仅只鱼铒就有五十头犍牛。
这样的志向,不成则己,一旦成功,那将惊天动地,惠及天下。这就是大的价值。正是为了突出大的价值,所以故事说:任公子钓上的大鱼,翻滚于海,掀起巨澜,其声震天;分割其肉,天下共享,遍及山之北、海之南。
以庄子之意,“大人”有大人的心理世界,“小人”有小人的心理世界。大人的心理世界如鲲鹏展翅,宏伟浩大;小人的心理世界如雀跳梁,鼠目寸光。小人又如何能理解大人呢?
庄子并没有要求小人要理解大人,不过他却劝导人们做大人,而且劝导人们做一个真正的大人,做一个将自己与他人的界限完全泯除、不分你我、忘我无私、连小人也可以包涵和宽容的大人。这就是他的志向,他的人格自尊。由此,他将自己比喻为志向高澍的宛鸟。
“惠施相梁”的故事正是他自尊心理的表述。故事说:
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
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宛鸟,子知之乎?夫宛鸟,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宛鸟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吓我邪?”
其意思是说:惠施在梁国担任国相,庄子要去看望他。消息传到梁国后,有人对惠施说:“庄子这次前来,是想代替你的国相。”于是惠施很害怕,派出大量兵丁搜索庄子,一直搜了三天三夜。”
庄子到了之后对惠施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宛鸟,你知道吗?它从南海起飞,一直飞到北海,不是梧桐树便不栖息,不是精美之食便不吃食,不是甘泉之水便不下饮。有一次碰到一只猫头鹰,它正在吃一只死老鼠,看见宛鸟飞过来,以为是来和它争吃死老鼠,于是发出了愤怒的‘吓’声。现在你是不是也像那猫头鹰一样,怕我争夺你的梁国相位而吓我呢?”
在庄子看来,相位不过是一只腐鼠,而自己却是一只宛鸟。腐鼠对于猫头鹰来说可能是美食佳肴,而对宛鸟来说却不如粪土。
庄子用这个故事表达了自己的高洁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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