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解牛”是庄子另一个家喻户晓的寓言。庄子借牛喻意养生,写来形声俱活。
文惠君听了庖丁的一番话,想到“养生”的道理上面去了。事实上疱丁的话,不仅意示着自处之道,也说出了处世之道。这生动的故事隐含着两个重点:
一、庖丁能顺着自然的纹理去解剖筋骨盘结的牛,指出世事、世物的复杂,只要能顺乎事物的自然组织去做,乃可迎刃而解。这说明了处世之道:勿强行,妄为。
二、庖丁解牛,虽然“游刃有余”,但是每次解牛的时候,他总是小心谨慎。解完牛,虽然“踌躇满志”,但不露锋芒,随即把刀揩干净收藏起来。这心里上的警觉和行为上的收敛便是自处之道。
“庖丁解牛”的故事见于《养生主》,而它的旨意却在《人间世》上更具体、更细微地发挥出来。后者的前一半文章,先叙述人世间的混浊难处,而后说出涉世的态度。后半部则多抒发自处之道,和“疱丁解牛”旨意相通。
《人间世》首先说尽了世的艰难。其所以艰难,乃因世间的混浊,而混浊当然是由统治阶层所造成的。
由是,庄子假借孔子和颜回师生两人的对话,揭露了当时统治者的黑暗面,如:统治者的一意孤行(“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视民如草芥(“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焦”)和只要贤能的臣子有爱民的表现,就会招忌而卒遭陷害(“修其身以下伛人之民故人君,因其修以挤之”)。
若要和这样顽强暴虍的统治者相处,或进一步想去谏说他,便很困难了。“他一定会乘人君之势,抓着你说话的漏洞,辩倒你。这时,你会自失其守,眼目眩惑,面色和缓,口里只顾得营营自救,于是容貌迁就,内心无主,也就顺他的主张了。这是用火去救火,用水去救水,这就叫做帮凶了。”(《人间世》)那么,面对这样的情形,有什么法子呢?
庄子假托颜回前后提出了三种对应的态度:
一、“端虚勉一”——外貌端肃而内心谦虚,勉力行事而意志专一;
二、“内直外曲”——心里耿直而外表恭敬;
三、“成而上比”——谏诤时引用古人的成语。可是,庄子又借孔子的嘴,肯定统治者是积重难返,不可感化的!孔子又提出要“心斋”。“心斋”之道,乃要人做到“虚”——不要对外界的东西耿耿于怀,要能泰然处之。达到这种心境以后,才可进一步谈处世之道的要诀:
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绝迹易,无行地难。
庄子认为,在世网之中,要赴之以“游”的心怀,不被名位所动。而且,和这样乖谬的统治者相处,态度应该是:“能够接纳你的意见就说,不能接纳你的意见就不说。”不必逞一时之气,强使其接纳。
他又认为,应世之难,莫过于君。而人间上是无往而无君的,不管是直接或间接,总要和统治者接触,发生关系,这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事。因而庄子反复地说明涉世相处的艰难,并指出对应之策。在凶残的权势结构下,他提出“无用之用”,对统治阶级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并提醒人们:自处之道,首在谨慎行事。
庖丁解牛虽然近于神乎其技,可是他每次碰上筋骨交错的地方,就特别小心谨慎。在《人间世》内,庄子也一再提醒人不要像“志大才疏”的螳螂一样,自恃本事大,“怒其臂以当车辙”,结果遭殃的还是自己。
才智之士,处于乱世务须小心地,不要夸耀自己的才能,才能外露时会招忌于人,这是启争之端。因而,庄子看来,在这“福轻乎羽,祸重乎地”的年头,才智人士应知藏锋,藏锋的妙策,莫过于以“无用”而藏身。
(责任编辑:三清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