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夏天,一件特殊的文物被人们从野外运到新疆博物馆。对于眼前这尊高2.85米的石人,负责验收的博物馆考古部主任——王博,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作为一位在新疆从事了近三十年考古工作的专家,王博认为,这尊发现于博尔塔拉蒙古族自治州温泉县阿尔卡特墓地的石人,生动反映了自公元6世纪起活跃在北疆草原、尚武好战的西突厥贵族武士的形象。
根据王博的调查,在新疆辽阔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小两百多座石人,其中,数量最多,年代距离人们最近的,就是类似阿尔卡特石人这样雕刻成武士形象的突厥石人。
沿着新疆阿尔泰山北行,在喀纳斯风景区一个叫阿贡盖提草原的地方,矗立着十几座形态各异,雕刻或精美或粗犷的石人。他们默默而立,见证了横跨新疆的亚欧大草原几千年来的风云变幻。
实际上,除了新疆的天山以北、阿尔泰山以南的广阔地区,向东与之相连的蒙古国、南西伯利亚草原,以及中国内蒙古部分地区,向西穿越中亚腹地,一直到里海和黑海沿岸,都存在着石人。他们没有国界的区分,成为北方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由于现在生活在石人地区的民族,无论是哈萨克、维吾尔,还是蒙古族都没有立石人的习俗。因此,专家一致认为,石人的族属,必须到古代民族中去寻找。在中国北方草原,曾先后生活过塞人、匈奴、突厥、回鹘、蒙古等游牧民族,这些民族长期处在频繁的迁徒和战争之中。
其实,新疆石人的存在,很早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1927年,由中瑞科学家共同组成的西北科学考察团,在新疆乌鲁木齐柴窝堡附近发现了石人,并发表了照片。60年后,全疆文物普查期间,考古工作者在伊犁、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阿勒泰地区也都发现了不少石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面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位而立,身后一般会有形制各异的石制古墓。现在,出于研究和保护的需要,这些石人大部分被保存到了新疆各地的博物馆。
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鉴定石人身份的问题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野外寻找考古证据的同时,专家们也把目光投入到历史资料当中。“表木为茔,立屋其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这是中国古代史籍中,关于尚武好战的突厥人的一段生动叙述。但是,就是这段不长的文字,谜倒了新疆众多的文物考古专家。
中国西北地区考古学的奠基人黄文弼先生,就推测认为:突厥人死后,一般葬于方形石棺墓之内。不仅在墓前树立木雕像或石雕像作为纪年标志,还要在石棺范围内,建筑一个木结构的祭堂,图画死者的形象和他生前所经历的战争状态。因为历史久远,大多数木结构祭堂已经消失,只剩下石棺裸露于野。还有这些石人,一如既往地守候在墓前。对于这种流传很广的观点,王博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如果把文献资料中的“图画”理解为“雕刻”,更符合草原石人的现状。
在《周书·突厥传》中,也有突厥人死后,要“于墓所立石建标”的文字记载,这说明古代突厥人就有在墓地立石的风俗,再加上,目前所发现的突厥石人身后,大多有墓地存在,这样联系起来是否可以推断为,墓地所立石人,刻画的正是墓主人自己的光辉形象呢?
保存在新疆阿勒泰地区博物馆里的这几尊石像,一直被认为是比较典型的突厥石人,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右手持杯,左手握剑,石人之所以握剑,很可能就是因为突厥人有尚武的风俗,而它另一只手托着一个杯子,则是一种权利的象征。王博认为:刻画石人的意义,大概是认为它具有通灵的作用,即使人死之后,他的灵魂也会依附在石人身上,只要石人不倒,他的灵魂就不会消失。
近几年来,王博一直在进行着一项艰苦的工作:就是把所有新疆境内发现的草原石人,进行类型学划分、比对,从而找出它们的共同点和不同点。他发现:草原石人上雕刻的人像,远远不止突厥武士这一种类型。这尊不知被何人停放在树林里的黑石头人像,雕刻的就根本不是武士,它的选材也十分特殊,似乎来自更远古的时代。
站在新疆阿勒泰市切木尔切克乡的一处典型墓葬前,人们一定会有相同的发现:五尊立于墓东面、由黑色岩石雕成的石人,都不是常见的武士造型。石人的脸廓和眼睛,大都呈圆形,面颊上还刻有三角状饰纹,其中一尊,经过考证,王博判定它还是一个女性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