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人喝茶,一般都用的是木碗。木碗的用法,很有讲究。光景好的人家顿顿喝的是酥油茶,贫寒人家向来靠清茶打发日子。但是有钱汉也好,穷光蛋也罢,喝茶却都用木碗。即使有了玉碗和瓷碗,人们仍垂青于木碗。在家用它,出门也用它,形影不离,浪迹天涯的旅人的怀里都揣着个木碗,人在碗在,碗不离人。居家过日子,没有不出门的人。小小一个木碗,在家有在家的用法,出门有出门的讲究。木碗虽小,其俗颇丰。
藏家人客厅的藏式茶几上总是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只木碗,大的是父亲的,小的是母亲的。同样的木碗,因家境的不同,又大有讲究。一般人家每个家庭成员拥有一个木碗就不错了,而家境好的人家的木碗,还有银盖,银盖上镌刻着吉祥图案。更甚者,木碗通体镶银雕花,碗腰处只留有指宽的部分,让你明白碗胎是木质的。其上为碗盖,下为碗托,均为银质。盖成塔形,雕银嵌金,顶端一颗红玛瑙为手柄。碗托尤其别致,是盛开的八瓣莲花状,每瓣上有父母之碗有大小之别。同为父母,缘何木碗要一大一小呢?一般说法有二,重男轻女,男尊女卑。一般都认为这是为了尊重父亲,父亲的地位高于母亲。或许这种说法源于西藏历史。旧西藏地方政府的法典规定:“人有上、中、下三等,每等人又分上、中、下三级。”这样藏人就被划为三等九级。“贫民属中等下级,其命价三十至四十两银子,而妇女属下等下级,其地位如同流浪汉、乞丐和铁匠等,命价一根草绳。”社会制度体现在木碗上,相沿成习,习惯又成自然,时至今日,父亲的木碗大于母亲的。即使偶有一对夫妇串门到别人家,主人招待客人的茶碗,女士的定比男士的小,反之,则被视为失礼。
平日里居家过日子,父母的木碗总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摆放在碗橱里,用时取出,用后放回,各用其碗,井然有序。有“夫妻不共碗,父子不共碗,母女不共碗,兄弟不共碗”之说。若有哪位少不更事的孩子,一进门端起父亲的碗便喝,就会遭到母亲的责备:“你这样,以后不会交好运的。”
夫妻情分也体现在木碗上,若遇丈夫出远门,妻子送丈夫上路以后,回家喝茶时,先将丈夫之碗添满,然后给自己添。喝罢茶后,将丈夫碗中之茶往干净处泼了,把碗收拾干净放好。待远行人归来时,盛满热茶,双手奉上,为其洗尘。
孩子们长大以后另立门户,各过各的的日子,回家看望父母时,仍用自己以前的木碗。所不同的是,儿子和儿媳一同前往时,儿子仍用他以前的木碗,儿媳没有,给她的碗则是临时用碗,即我们现在的瓷碗。如同儿媳一样,女婿上岳父母家也没有他的专用木碗,若是上门入赘的女婿,则另当别论。他是未来的一家之主,不能没有专用木碗。
木碗的碗边若出现裂口,视为不吉,那是一定换一个新的才行。瓷碗出现后,家家户户的备用碗一般都是瓷碗。瓷碗若被碰裂口,同样视为不吉,尤其不能用于待客。忌讳一大清早用裂口碗喝茶,无意中遇上此种情况,讲究些的人一天不出门,以躲灾祸。
西藏的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西北寒冷而东南温和,西北以牧业为主,东南以农业为本,西北以皮袍御寒,东南多以氆氇装遮体。皮袍和氆氇装质地不同,但都结构肥大,袖口宽敞,穿着自如,白天阳光充足,气温高时,可脱袖露臂,调节体温,夜间可解带和衣而眠。皮袍和氆氇装一般均用腰带,男子穿时提起下摆与膝平齐,腰带一束,怀里形成空囊,里面可装不少随身用品。只要出门,怀中一般必有一件不可缺少的东西,就是木碗。一般的木碗价廉物美,平民百姓承受的起,更重要的原因还有与不共碗习俗有关。
生活在这里的各色人等,只要是出门人,怀里就揣个木碗。民间说唱艺人的木碗最大,“能装五磅暖瓶的酥油茶”。民间艺人每到一地拉开场子表演节目时,一边表演,一边摆出木碗请求给予赏赐。此时的木碗又多了一种功能——可装钱和别的东西。
僧人也用木碗。他们的木碗造型各异,熟悉寺院生活的人,竟能从碗的造型上看出碗的主人所属的寺院,木碗已成为寺院的标志。僧人中的铁棒喇嘛的木碗既不揣怀里,也不装在碗套里,而总是拿在手上的,像玩具般在两手间跳来跳去,令人眼花撩乱。每到宗教法会上,铁棒喇嘛持棒维持秩序时,木碗已具有权力的象征,直往那些不守秩序的人的头上敲去,受罚之人不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