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写写我的母亲。可是每次都没有动笔。母亲给我爱是那么的丰富和博大,使自己感觉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写了。
结婚很多年了。我总是习惯周六的时候带孩子回家,为父母包顿饺子,给母亲修剪一下指甲,做点小事。这个周六和往常一样,我扎起围裙,包羊肉葱花陷饺子。那天我是披着长发的,柔顺的长头发总是不小心的跑到前面,我说,妈,你给我头发扎起来吧。母亲就踱着缓慢的步子到客厅里去了。我听到了母亲拉开抽屉的声音,一眼看去见母亲在那里扒拉着小件细心的找,从那些琐碎的小东西里翻出了一个湖蓝色的绒线团,一手拿住线团,令一只手抖落着,用嘴角咬着线,细心的捻成一根头绳。早晨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来,母亲的脸庞上映着金灿灿的光影,平静的脸上荡漾着不易察觉的微笑。不一会母亲来到我的身后,用衰老粗糙的手无比细心的梳我的长发,我停下手里的面,母亲的呼吸从脖颈处传来。带着母亲的气息,不禁一阵感动,一股暖流流入心田。作为三十多岁的女人,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细心的呵护和关心了。可在母亲的手掌间,我好似还是未嫁的小女儿,母亲在我的头发上打了个蓝色的蝴蝶结,又忙碌着去给我儿子找东西吃了。
母亲转身的时候,我才敢抬头看眼前的镜子。母亲用蓝绒线网结的蝴蝶结有点土气,可那停留在我黑发上的那朵蓝色是那么的让我温暖。
小时候,母亲一直很细心的打扮我。贫困的生活并没有使我的童年有一点的逊色。母亲总是能以她的灵巧和智慧使我成为村子里骄傲的女孩。
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我没见过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我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快四十多岁了。在家里镜框子里有张母亲的照片,那时的母亲也就二十六岁,大姐那年十多岁。母亲梳着披肩的长发,中分的发式。样子很清秀。那张发黄的老照片上母亲的样子好看,而母亲的发式,除了长发变成短发,黑发变成了白发以外,对中分的喜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家里的大铁锅是母亲的染坊。有时,母亲能用一片紫色的药片,把退色的旧衣服染成美丽的颜色。用剪刀和针线缝成一件件漂亮的衣衫,使得我和二姐在村子里成为人人称赞的姐妹花。
我最喜欢也最忘记不了的是那条天蓝色的背带裤。那是湛蓝的,如同海南岛那里海的颜色。
很多的清晨,我总是盘腿坐在土炕上,面对着塑料布绷起的木格子窗柃,看阳光从树叶中撒下班驳的影子。母亲就站在我的身后,拿着那把总是缺了几根齿的木梳,细心的给我梳麻花辫子。不时的用唾液沾在梳子上,细密的梳子滑过长发,轻轻的落下来。使得我的头发油光光的。直到现在我的头发仍然很好,就如同缎子似的,我想那是被母亲的唾液滋润的。这样子好多年,我一直不会自己梳头,每天早晨,本已经很繁忙的母亲总是就那样站在我的身后,把我凌乱的头发梳得好似飞舞的蝴蝶。
每天早晨我经常被母亲的咳嗽声唤醒。那时母亲有很严重的支气管炎。咳嗽声是那样的让我感到不安。那是一长声的撕心裂肺般的,夹带粘痰堵塞呼吸的声响。而被窝因为母亲生起的灶火而愈发的温暖了。
母亲是个家庭主妇。父亲微薄的收入,养活着家里的五口人。而每到打秋粮的时候,母亲就要坐在炕上补麻袋,那补丁似无数小虫子扒在麻袋上。我知道母亲还要走街串巷的去借口粮的钱。那时家里很穷。而母亲瘦弱的肩膀就撑起了这个家,给孩子宽阔的母爱。
前几天,由母亲一手带大的侄女考上了大学,头发花白的母亲露出了那么美好的笑容。母亲絮絮的说,你们都成人了。我真高兴啊。我说,是啊。转过头去,眼里有滚热的泪,我没让它流下来。
在老家的那个土房子里,有母亲的整个青春。对于老房子的留恋开始我所不能理解的。直到自己也搬了家以后才明白了那份感情。母亲说,你们小的时候好,睡了一铺炕。睡的时候,搬搬这个的头,盖盖那个的被子,那是当妈的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母亲会在有露水的菜园里,寻到一棵天天秧子,把那上面紫色的天天摘了一碗。放在我的被子旁,睡醒就能有那份惊喜了。
冬天放学回来的时候,母亲总是在炕上铺一个小被子,我一回家就可以把手伸进去取暖。
母亲喜欢养花。院子里种满了胭脂豆,鸡冠花,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每到夏天,小院子里除了那条小红砖块铺成的小路外就全是花了。若是从远处望过来,那黄白的泥墙下,一个贫寒却又有生机的人家,炊烟会在晚霞中袅袅升起。
如今,母亲已经是年以古稀的老人了。和母亲走在街上。儿子拉母亲清瘦的手,母亲的步子显的缓慢而艰难。冬天的阳光照在母亲花白的头发上。我忽然想起故乡的那条堤坝,母亲带着我走在去大姨家的路上。乌黑的头发,伶俐的身影,亲切的笑。那时的母亲,脸庞白皙而丰盈,额上有浅浅的皱纹。春风吹得树叶子沙沙响着,我穿着母亲给做的崭新的卡其布的衣裤快乐的笑着。
每到遇到路人的时候,母亲总是骄傲的对人介绍说,这是我的老闺女。
去年,母亲病了。回到家,看到虚弱的母亲,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依赖。我忽然感觉到了,小的时候母亲是我的依赖。长大了我已经是母亲的依赖了。
母亲的祖父是村上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所以,母亲虽不识字,却画的一手的好画,会一手灵巧不同凡响的女工。所以,母亲给我很多的影响。直到现在,我依然能感觉到母亲还在给予我很多的影响。她经历了一生的坎坷,她以宽阔坦荡的胸怀面对生活。为人处事总是以自己的善良面对所有的人。和母亲走在街上,总会有人笑着喊杨姨,母亲在这个她晚年才入住的小区里有着很好的人缘。陪在母亲身边是温暖的事情。
母亲是一棵平凡的树。我是一片叶子。如同一片森林里平常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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