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另一个名字,便是《石头记》。实际上,我更喜欢后者。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石头的寓言。
故事的主角,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一块石头。因思慕繁华,便去红尘中走了一遭。最后,历尽劫难,终于彻悟。
从石头的出身来看,这原是女娲补天时多出的一块五彩石。既为补天之石,自然是良材美质。经过了锻炼,便也有了灵性。
在我看来,石头和神瑛下凡,其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块石头,则更像是神瑛/宝玉的精神或心灵的象征;而神瑛/宝玉,亦不过是人化的石头罢了。
既为补天之石,又颇具灵性,则表明了其天分或悟性之高。没有这个基础,神瑛/石头最后就不可能因悟彻而撒手/现形的(神瑛撒手和顽石现形,其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
以我的理解,石头由青埂而进入红尘、再由红尘而回归青埂的过程,其实象征了一种曲折的心理历程。
那块石头在红尘中的经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黄粱美梦。
说是“梦”,其实表达的是一种人生的空幻感:在经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之后,往往会有这种感觉。
既然是梦,自然是有些荒唐无稽的(所谓的大荒山、无稽崖,即为荒唐无稽之意)。在我看来,宁、荣二府、金陵众钗等等,均是“冷中出热,无中生有”,终究不过是石头眼中的幻象而已。这些幻象,是其心理历程的一种折射。
那块石头不是不甘寂寞,跃跃欲试么?那好,就给你一个红尘中人人向往的去处。怡红快绿、烈火烹油,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也无过于此了。
红尘中的神瑛――宝玉,就在这样的所在诞生了,一下就成为全府上下的焦点人物:被长辈们宠着,被女孩子们喜欢着。做一个“富贵闲人”,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最多不过是尽“侍者”之责:到处侍弄一些花花草草的,倒也是其所好者。这样的生活,自然是被人羡煞了的。
可是,生活并不总是顺心如意。尽管他悉心照料,有些花草还是经受不住“风刀霜剑”,早早地凋谢了。最让他心疼的,还是那朵芙蓉。
“三春”过后,他的花园里一片荒凉。他无助地看着花瓣随风而逝。无奈,只好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收起,试图将它们葬在一个干净的去处。
宝玉曾说:“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看来,宝玉的本意是要花葬他;谁知到头来,反倒是他葬花。他的泪水,流成了一条河,把那些花瓣漂起来,如戏文中唱的:“花落水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