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魏晋士风的文化内涵
魏晋士人的行为范式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他们以自己独特的风貌,从一个角度来体现出时代文化的某些侧面,并呈现出时代文化旋律的总体精神。
首先,魏晋士风体现了崇无轻有的哲学思想。
儒道两家的处世思想在不同社会环境中对文人心态的不同影响,是形成魏晋士风的重要原因。作为时代的精英,知识分子常常会超越历史,去观照和反思人类的普遍命运。而魏晋却是一个风雨飘零,杀机四伏的时期,司马氏篡权,大开杀戒;两晋后党乱政,八王生乱,内乱、异族入侵,频繁的王朝更替,士族各集团之间明争暗斗,使士大夫知识分子朝不保夕,随时有杀身之祸,个人生活犹如风中之烛。士大夫之族,为全身远祸,思想上倾向老庄,高谈玄理,远离派系之争,玄学成为他们安身立命的保护伞。而统治阶级为了消弥士族之间的尖锐矛盾,也试图用无为而治来稳定政治局面。只言玄理,不谈政治成为魏晋时尚。这有利于消解士族阶层的政治热情,从而化解社会矛盾,稳定社会秩序。因此,魏晋朝廷都褒彰清谈,连皇帝大臣也身体力行,崇尚清谈成为社会风尚。
清谈就是辩析名理,标榜玄虚,其思想内核是老庄哲学,以《老》、《庄》、《易》“三玄”为代表的道家思想成为时代思潮的主流。老子的以无为本的宇宙观,成为魏晋玄学崇尚玄虚的哲学和思想基础。《世说新语》涉及《庄子》的义理成分较多,庄子标榜的“无所待”的逍遥哲学最能契合魏晋士大夫那种追求无拘无束、自由浪漫的精神,“贵无”思想的奠定了玄学的理论宗旨,也成为魏晋士人的思想基础。
“贵无”的思想更重要的价值是被魏晋士人体现于日常的生活之中,他们推崇具有“中和之质”和“平淡之味”的人物,并且执着于这种无限境界的追求。谢安非常看重褚裒,说:“褚季野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1](《世说新语•德行》)在谢安看来,言与不言这种有限的东西无关紧要,而具有四时之气这一无限的精神境界,才是至关重要的。谢安本人的许多轶事,最能体现这样的境界。谢安的夫人在教育儿子时,责备丈夫不教育孩子,谢安回答“我常自教儿。”[2](《世说新语•德行》)我每天都在教育孩子,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这种以身教子的行为本身就是一门优美的艺术。
魏晋名士崇无轻有的哲学思想落实到政治上,就是主张不应受虚伪的礼教束缚而顺乎自然。正像阮籍所言:“礼岂为我辈设也!”[3]因而,在魏晋时期涌现出许多不合礼法却饶有情趣的事:王澄调任荆州刺史,当朝中要员及时贤前往送行时,王澄却脱衣上树,掏取鹊巢,把玩鹊子,且“神色自若,旁若无人”[4](《世说新语•简傲》);王献之不识主人,却不打招呼,去游顾氏园,还恣意评论,主人顾辟疆谓其“非礼非道”,而王献之却不屑一顾,满不在乎[5](《世说新语•简傲》)。